安德烈成年之后,就再也没有跟人同床共枕过。
    他很早就一直期待着这种闭眼晚安睁眼早安的亲密仪式,不想比做爱时还精神亢奋,大半夜都没能睡着,身旁的顾易却挨床就睡,连句晚安都没有。
    第二天等他醒来时顾易已经不见了,空荡荡的屋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安德烈翻了翻手机,见顾易也没给他留消息,忽然一阵惶恐。
    他知道有些渣男有破瓜爱好,该不会渣女也有吧?如今人走楼空的架势,颇有“拔屌无情”的意思。
    虽然他清楚顾易还要靠着他获利,暂时不会跟他分手,但在床上他根本没有话语权。
    他也不好意思直接问,搞得他好像很饥渴一样,虽然他确实是。
    安德烈就这么提心吊胆等着,不想顾易竟然真的一整天都没理他,直到晚上他收到一封邮件,是明天过会用的PPT。
    就算她今天都在忙工作,也不至于一句日常的寒暄也没空发吧。睡得好吗?吃了吗?在干什么?就算发个表情包也可以啊。
    安德烈想了想,忽然发现顾易平时也没给他发过这些,每一次都是他舔着脸找她说话。
    想了想去,他还是舔着脸问了一句:“昨天睡的好吗?”
    “还行。”
    顾易回了两个字后,就催促他把PPT看一下,有问题让她改。两人公事公办到了深夜,他说完晚安,顾易就没再回复了。
    安德烈一晚上都没睡好,早上去求索开选题会,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即便如此,顾易仍没有关心他一句。
    今天不同往日,与会的不止卢绮,还有馆长高争鸣以及包括杜荆月在内的叁位投资人。
    顾易第一次见高争鸣,五十多岁仍一头黑发,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精神。大概年轻时足够英俊,如今上了年纪也依然风采不减。
    这次过会的一共叁个选题,除了安德烈的“镜像”,还有卢绮这边出的两个策划。虽然有杜荆月作保,过会有惊无险,但卢绮还是提出了一个要求,要在“镜像”中将求索签约画家的作品加入其中。
    之前李沢说求索只买断作品,并没有签下画家的卖身契,从哪儿忽然冒出来一个签约画家?
    顾易看了安德烈一眼,后者显然也不知情。
    卢绮让李沢将签约画家资料发到了与会的每个人手中,顾易拿到的那一瞬间懵了两秒。
    “这位吴聿恒是油画大师吴璋的儿子,年纪不大,但非常有天赋。之前的作品在艺博会展出,第一天就以高价被订走了。材料上面有几幅他近期的作品,足以见得潜力。”
    顾易凑到李沢身边,低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
    “从艺博会回来没多久就在谈了。”李沢也有些意外,“你不知道吗?”
    他只知道顾易是吴璋的门生,还以为签下吴聿恒有她牵线搭桥,就没有主动跟她提这件事。
    顾易觉得,何止她不知道,恐怕吴聿恒也不知道。这一切只可能是吴璋在背后操作。
    但吴璋怎么会忽然搭上卢绮的呢?难道卢绮知道她跟吴璋闹翻了?
    “我们的展品基本上已经敲定了,忽然再加入一幅画,甚至是主打画,会破坏我们整体的策划。”
    安德烈自然不想为吴璋做嫁衣,更毋庸说这个潜在情敌吴聿恒。
    “况且,这位画家的近期作品并没有符合‘镜像’这个选题的,临时画的话,也无法保证质量。”
    然而他的据理力争并没有效果,只要展览还没有正式执行,那么一切策划都是灵活可变动的,作为项目人必须要尊重资方的建议。
    另外两位投资人早就跟卢绮谈好了吴聿恒的商业蓝图,自然全力支持卢绮提出的要求。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卢绮似乎早就准备,“我跟吴璋老师沟通过,他的门生顾易在这方面很有经验,有足够的能力帮助吴聿恒在短期内创作合适的作品。”
    杜荆月见顾易是吴璋的学生,自然以为签下吴聿恒是顾易的想法。
    她想了想说道:“既然这样,就试着加进去吧。小吴的画确实还不错,我很期待他的新作品。”
    连杜荆月都开口了,安德烈更无法拒绝了,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下了会之后,顾易拉着安德烈开了个“小会”。两人在会上被卢绮摆了一道是小,但卢绮和吴璋的真正目的是大。
    “会不会是吴璋要针对你?”安德烈猜测道。
    顾易摇了摇头,虽然吴璋对她有气,但还不至于为了她一个小人物,做这么大一个摊子,还把吴聿恒牵扯进来。
    “但我感觉卢绮多半知道我跟吴璋闹翻了。”
    至于吴璋跟她透露到什么程度,顾易并不确定。不过就算卢绮知道了她有仿画嫌疑,也没有证据。
    这个信号对顾易来说无疑是个威胁,但未必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转机”。
    毕竟她的目标不是卢绮,而是眼前这个人。
    “我们再加一幅画怎么样?”顾易对安德烈说道,“你认识冯文津吗?”
    安德烈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做的事被发现了,没有马上回答。
    “他手上有一幅吴璋的仿画。”
    顾易只这一句,安德烈就懂了她的想法。
    “你想好了?”
    这么做就意味着明目张胆与吴璋对着干了。
    “这可能是我此生唯一的画展。”顾易笑了笑,“无论卢绮和吴璋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能辜负你为我办展的心意。”
    昨天顾易质问他是否在考验自己时,安德烈还以为她不懂他的心。
    她其实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昨天就是故意晾着他的。
    晾着他,让他患得患失,感觉到自己对她有多么依恋。
    顾易脸上尽是得逞的狡黠,安德烈败下阵来,无奈失笑。
    在她面前他毫无办法,只能任她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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