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最坚固的信任全都给了他,就注定在信任坍塌的时际手无寸铁。”
    晏成这样说着,喝干了酒囊里的最后一口酒。
    明月高悬,晏成躺在房顶冰冷的屋瓦上,一瞬间错觉自己还在西北的漫漫黄沙里,低头就能看见忙碌的军营,血腥味会混合着烤羊肉的浓烈香气,顺着猎猎作响的晚风刮向远方。
    “殿下少喝些,明日还要去巡淄北大营。”
    惯于融入夜色的近卫少有地张口劝阻着。
    晏成瞥了他一眼,随手扔掉酒囊,又开始盯着远方发呆:“我还真是小看了后宫的女人啊……哪个都不是好惹的。”
    看出她那点不愿面对事实的灰败情绪,宓太妃轻而易举地跳过了用证据逼迫她就范的环节。
    大概猜出了陷阱的来龙去脉后,晏成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他们具体把“证据”准备到了哪一步,不想再亲眼目睹一遍自己的信任被凌迟的全过程。яóúsеωú.νǐ℗(rousewu.vip)
    “就当是给我自己留点尊严吧。”晏成苦笑着。
    近卫微微侧目看向了她。
    一袋酒灌下去,晏成的脸颊有些泛红,眼神却极为平静,映照着天边澄明的月色,几无波澜。
    **
    淄北大营此刻驻扎在京畿,晨间的炊烟正缭绕着兵戈于军旗逸散开来,这里的环境比起北方雪原几乎称得上是山明水秀了。
    戴胜领着亲卫军候在营外,不一会儿就听见了远处纷乱的马蹄声。不出片刻,晏成的面孔就渐渐清晰了起来。
    “臣淄北营主将戴胜参见殿下。”老将恭敬伏跪。
    “戴将军请起。”晏成翻下马扶起了戴胜。
    淄北营的兵士们簇拥着一行人进了大营。晏成带来的人随戴胜的手下去了各处核查,她便由戴胜领着巡视。
    放眼望去,赤膊的汉子们正叁五成群地在校练场上挥汗如雨,除了几个伙夫正做饭,整个淄北营似无一人得闲。
    “听闻淄北军在博蒙一战伤情较重,可我看校练场上训练的兵士数目不少,戴将军新募了兵士么?”晏成想起了这事,有些奇怪。
    “非也非也,”戴胜笑得很是得意,“回京途中,臣偶然寻得了两个民间大夫,医术奇佳!及至长安,营中轻伤兵士皆已痊愈,重伤者亦有明显好转。”
    晏成闻言亦笑了起来:“良医难寻,这倒是天降的福气了,恭喜戴将军。”
    戴胜叹了口气,目露惋惜:“可惜这两人不愿从我军营为医,眼下到了长安城,他们怕是待不了一旬便会离开。”
    晏成的笑容淡了下来:“军营毕竟苦寒,他们医术这样好,也的确不必吃这份苦。”
    “也不是,”戴胜捋着胡子,眼神看起来极不甘心,“他们本就打算从军,只是非要找一个什么‘何将军’,说是救过他们的命,非去他的军营不可。”
    晏成惊奇:“竟有这事?‘何将军’是哪个?”
    戴胜捋胡子摇头:“我也不知这些年有哪个将军是姓何的,问了他们又不肯多说……许是军衔不高,百姓多数也不懂得这些,见着军中将领便称将军了吧。”
    晏成失笑:“那这个‘何将军’可不好找。”
    话音刚落,少年清脆的惊呼声就从旁边的营帐传了出来:“何将军!”
    戴胜:?
    晏成错愕地看着一名陌生的年轻人朝自己飞奔而来,喜色蔓延上他的脸颊,连带着眼睛也像是充盈着水光。
    “你……认错人了吧?”晏成看着被近卫拦住的少年,并不觉得有熟悉感。
    对方的表情却像是要哭了一样:“八年前在西宁关,是您把我们从火刑架上救下来的!”
    西宁关。
    晏成怔愣了片刻,终于从记忆的边角翻出来了这段过往,再看看面前这名面庞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子,却实在没法回忆起他们曾经的相貌。
    “我的确救下过两个孩子,”晏成歪头打量了他一番,“邵影,放他过来。”
    听到“孩子”的称呼,少年眸光微沉,嘴角的弧度也下落了片刻,但下一瞬就立刻恢复如常,仿佛方才的变换都是错觉。
    近卫邵影放下了阻拦他的胳膊,后退站在了晏成的侧前方,看向对方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
    “八年前我和哥哥被西宁关的人绑上了火刑架,就在点火的前一刻,将军的羽箭穿透了高台上的乡绅脑袋。”少年的眼光亮晶晶的,满含期待地看着晏成。
    “是有这么回事,”晏成又扫了眼他俊秀年轻的脸庞,开口半是调笑,“可是这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你要怎么证明自己是当事人呢?”
    晏成的确记得自己离开前告诉了两个纠缠不休的孩子自己姓“何”,而当年他们才九岁,这么看来估计还真是。
    “我……”少年似乎看不出晏成眼里戏谑的神色,茫然片刻后开始拼命思索了起来。
    看着他单纯又可怜的样子,晏成笑了出来:“行了,我……”
    “将军当时抱我了,”少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证据,不管不顾地凑近抢话,“将军还跟我说‘别怕’。”
    邵影沉了脸,持剑的手张开拦住他:“后退!”
    晏成握拳轻咳了一声。
    当年的他是个九岁的孩子,这么做当然没问题,只是现在对方身量不小了,在大庭广众下说起这些总觉得尴尬了些。
    “你哥哥呢?”晏成想起方才戴胜说有两个大夫,说不定就是他们兄弟。
    “在给伤员换药,”少年轻扫了眼拦在眼前的邵影,重新看向晏成,“将军要来伤兵营帐看看吗?”
    晏成按下邵影的胳膊朝他走了过去:“你倒是胆大。”
    一般人看见她这样被凶神恶煞的近卫们包围着都恨不得马上躲得远远的,他却能跟没看见近卫们似的。
    年轻人笑嘻嘻地:“看见将军实在只有高兴的份,想不起来害怕了。”
    晏成笑了笑,没有说话。
    **
    离开淄北大营时,晏成除了来时带的人马资料就多了两名少年。
    “回城以后邵影会带你们去户部见李主簿,”瞥了眼兄弟两人稍显迷茫的脸,晏成解释了一句,“入军可是会严加盘查身份的,何况你们两个还想来我麾下……方才让你们把这些年用到的过所度牒备下就是为了这个。”
    名为谌槊、谌赋的双胞胎兄弟又把目光放到了离晏成最近的邵影身上,他正握紧了手里的缰绳稳稳地骑在马上,腰边坠着把沉重的铁剑。
    “这是我的近卫长邵影,不爱说话,但人还是很好的。”晏成笑道。
    邵影敛下了眉眼,在晏成语尽时朝两兄弟点了点头。谌赋看着面色似是十分冷淡的近卫长,眸光闪烁了一瞬,继而大方地打了招呼。
    晏成的唇边始终挂着微笑,面色悠闲地游览着行道旁茂密的树林。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大概谁也不会把此刻的她和昨晚在屋顶吹风饮酒的可怜虫认作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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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写文是因为工作有闲暇而且有脑洞(以及我追的文作者鸽了两年不更新我等得太寂寞),想练练笔。官员制度资料什么的就懒得细查了,基本都是依据上学时的一点知识储备再现编的,当私设就好,别较真啦。
    本文不收费,但是作者太懒而且没存稿,不敢保证能稳定更新,只能保证开了头就一定会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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