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船员中,赫然便有那个来自鲸鲨互动观光区的黑瘦工作人员。
    他仍穿着那身脏兮兮的工作制服,外套口袋被(塞)得鼓鼓囊囊。他嘴角叼着烟,惬意地依靠在舱门口,神态自若,盯着血淋淋的甲板发笑。
    鱼翅先生冷得直打寒战,幸而小八爪鱼并未松开桎梏,令他不至于僵直得沉入海底。
    兜兜只觉得头疼欲裂,自己也许再次被知识渊博的天赋诅咒了。
    “鲸鲨的全身都可以成为人类的商品。”
    兜兜听见自己冷酷的声音响起。
    “鱼油提取物可制作护肤品和彩妆,肝脏是鱼肝油的原材料,鱼肉则会被送到大小餐厅,鱼皮被剥下也可以送到皮革厂。最贵重的是鱼鳍……”
    鱼鳍,名贵食材鱼翅的原材料。
    鲸鲨之灾,总结起来不过四个字,口腹之欲,而已。
    为这四个字,鲸鲨濒临灭绝。人类组织曾明令禁捕鲸鲨,然而鱼翅产品仍有所谓的“白名单”捕捞队,不少人类依旧为进食“真正”的鱼翅而一掷千金。
    人类对鲸鲨的需求早已形成产业链。有些人捕捞,有些人贩卖,有些人加工,有些人经销,有些人消费。在如此强大的利益驱动之下,灰色捕鲨船队比比皆是。
    为确保鲸鲨利用率的最大化,捕鲨船通常会在猎杀后整鱼贩售。眼前这几条船显然是接受了特殊订单,在重金诱(惑)下铤而走险,直接选择在距离保护区不远处动手。他们现场分割速战速决,只取鱼鳍和特别珍贵的部位,剩余带不走的鱼肉部分便被粗暴抛海。
    那些迷糊着的鲸鲨被捞起,温顺而安静地承受着来自人类的一切,最后变得支离破碎,被重新扔回抚育过它们的大海。它们背脊上的星辰沉没海底,最终变得黯淡无光。
    “可是为什么呀?”
    鱼翅先生哑着嗓音低吼。他像是在诘问,又像是在自问。
    “明明之前那些人还表现得很友好,他们还给我们吃免费的鱼虾。我们在那里明明还受保护的不是吗……”
    他的声音渐弱,似乎也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紧抿着嘴。
    “在观光区内,鲸鲨是过客,也是商品,自然是受到保护的。”
    兜兜知道自己很可恶,但是他不能不向鱼翅先生解释清楚。这是他梦境中最重要的一环,是他心魔的源头。
    “但是观光区的人类并没有义务保护区域外的鲸鲨。甚至,观光区的免费投喂吸引来远近的诸多鲸鲨,反而让这片区域成为更好的集中狩猎目的地。”
    一股温和但强大的精神力强势介入鱼翅先生的梦境世界,那是来自兜兜的引导力量。鱼翅先生不自觉放下防备,任由对方领着自己进入更深层的梦境。
    眼前血肉模糊的场景仿佛被无限加速。渔船消失,鲸鲨消失,海水重新变得澄澈。
    鱼翅先生听见有人在欢歌笑语,庆祝观光区再创收益新高。原本生活在观光区的渔民们放弃祖业,摇身一变成为服务游客的工作人员。他们不再敌视鲸鲨,反而准备起鱼虾,主动投喂这群能够招揽游客的财神爷。
    附近的鲸鲨们过着幸福的生活。它们不用再艰难迁徙数百公里只为饱食一顿,它们不用再躲避渔民的攻击,它们不用放弃温暖的浅海区域。
    鲸鲨生来慵懒平和,随遇而安。这样的生活仿佛是为它们量身打造的。所有人都很幸福,所有人都很友好。
    渐渐地,这片海域活动的鲸鲨越来越多,个体的生存空间逐渐变小,然而它们不愿离开。生性温顺的鲸鲨逐渐习惯人类的触碰和船只发出的轰隆声,哪怕在观光区之外,它们也会主动靠近往来船只求食。它们的脑袋、胸鳍经常不慎搅入锋利的发动机扇叶,它们变得伤痕累累,它们依旧相信人类。
    终于,人类利用了这份信任。
    *
    作者有话要说:
    【不负责任的小剧场之不配的爱人互相伤害篇】
    (小章鱼亲亲猫猫头,啾咪?(°?‵?′??))
    兜兜:救猫命!章鱼的嘴就是它的¥%……¥*)))——
    小章鱼:……
    (抽打猫猫头.gif)
    兜兜(气恼):你比别人少一个口你不觉得自卑吗!
    小章鱼:那你知道鲨鱼有两条本网站缩写吗?你比别人多一条你不觉得自卑吗?
    兜兜:!!!!喵喵不干净了!!!!!
    第130章 猫猫头小鸮 请尊称喵为猛禽
    啊, 我只是想近距离观察鲸鲨这种美丽的生物,我爱它们,它们太不可思议了。游客这样说。他们并无恶意, 他们是动物爱好者。
    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了,我们不再贫穷, 我们吃得起饭了。原先的渔民这样说。他们收起对鲸鲨的敌意,想要和它们和谐共处,创造财富。
    我们的旅游事业拯救和保护了数百条鲸鲨。当地官员这样说。他们踌躇满志,坚定地将旅游开发列入鲸鲨保护措施之中, 号召世界各地效仿。
    鲸鲨……
    鲸鲨什么也没说。
    鱼翅先生看着鲸鲨聚集,又眼睁睁看着它们一一消失。随之消失的还有成片成片艳丽的珊瑚礁。
    说来也是可笑,人类投喂鲸鲨, 剩下无数食物残渣,被周围的小鱼们瓜分。拥有免费便宜的“自助餐厅”, 谁还愿意继续在珊瑚礁里没日没夜地觅食呢?于是珊瑚礁失去清洁工们, 逐渐被过剩藻类和寄生物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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