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夜宫是洞窟,洞窟的尽头是悬崖峭壁,此刻外面也是黑夜,悬崖下是一望无尽的海,海浪卷着无尽的黑暗袭来,芙嫣眯了眯眼。
    谢殒将门关上,带芙嫣走到悬崖边一条极窄的小路,虽然修士都可用法器或者御空飞行,但这样走着还是有种难言的胆战心惊。
    这条路不长,很快就到了头,芙嫣在谢殒前面看见了一间很小的屋室,屋室紧邻峭壁而建,看起来有些陈旧,他撩袍上前,开门进去,芙嫣紧随其后。
    屋室里面也不大,最多也就容下他们两人,正堂有一副弓架,上面空的,下面有蒲团,应是打坐用的。
    就在这里。
    谢殒走到侧室,那里有一张榻,一张几案。
    他将几案移开,盘膝坐下,朝她招手。
    来。
    芙嫣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拿到完全的传承,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她快步过去,盘膝坐到他面前,紧盯着他的双手。
    谢殒其实也没做什么特别的举动,他由她看着结印那实在是双漂亮的手,不管是拉弓、结印或是弹琴,都非常好看。
    他结印的动作也很优雅从容,芙嫣见过不少人结印,她自己也结印,但速度和流畅远不如他。
    她心跳莫名有些快,慢慢移开视线,却听谢殒好听的声音说:看着我。
    芙嫣顿了一下,转回头来。
    手。
    她将手伸过去。
    谢殒单手凝聚灵力,用另一手将结印的光打在她手心,芙嫣掌心一冰,凝冰君凝冰君,他的一切好像都带着冰冷的温度,她是火灵根,这冰火两重天,实在是有些
    别动。
    他低声叮嘱,按住了她的手,芙嫣咬了咬唇,呼吸有些凌乱。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谢殒的手好像热了一些。
    很快就好。他音色压低,温和地淌过耳畔,若难受我在这里。
    芙嫣当时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但当他真的开始将传承给她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实在不比脱胎换骨好受。
    她痛得痉挛,没有扭捏地跌入他的怀抱,谢殒低下头,额头与她相抵,她只觉最私密的灵府为另一人打开,那人裹着冰雪的气息而来,将她火热的每一处都温柔如水地安抚下来。
    芙嫣喟叹一声,好受了不少,谢殒却浑身紧绷,岌岌可危。
    他在做很危险的事。
    不仅是因为神识与她相交,更是因为在她原本安排好的命格里,她在秘境便会拿到全部传承,他已是个死人,除了留下传承只会存在于传说之中。
    相对的,芙嫣要在秘境里遭受比脱胎换骨强上几十倍的痛苦,根本不是眼下谢殒安抚过的程度可相比的。
    在雪覆阁里,她也该九死一生拿到功法,但因着谢殒替她扫除障碍,她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她所有该得到的好处,都得到了。
    但所有该受的苦都没真正受到。
    她这样真的不会影响历劫的结果吗?还真不会。
    因为谢殒并不是将坎坷全都抹去的。
    他是在代替她。
    藏叶在暗处看着芙嫣平静舒适地靠在谢殒怀里拿到传承,而谢殒白衣染血,长发凌乱飞舞,剑眉紧蹙,额头布满汗珠,发丝黏在额角,破碎不堪。
    他把所有该受的罪都受了,还要遭受反噬藏叶闭了闭眼,缓缓消失在暗角里。
    这已经超出他可以管的范围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好像亮了,芙嫣从亮光中睁开眼,却发现这光不对。
    她愣了一下,记起昨夜的事,猛地坐起来,却发现她是在一人怀中。
    那人也在睡,气息安静得过分。
    芙嫣垂眸去看,谢殒衣衫凌乱,被她靠着的位置皱皱巴巴的,长发散落下来,铺满了地面,鸦羽般的黑发散发着温顺的光。
    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视线从他腰封微散的细腰上移,定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那双刺目的红唇上。
    他唇破了,有干涸的血迹,像隐忍过巨大的痛苦。
    发生了什么?
    芙嫣还有的记忆是他仿佛与她神魂相交,安抚了她那时巨大的痛苦,再后来她就睡过去了。
    她弯腰将谢殒的发冠摘下,帮他放开所有的头发,然后倾身过去摸了摸他的脸,他皮肤很好,冰白如玉,摸上去也凉凉的,很柔软。
    她没意识到多摸了一会,但谢殒没醒,没任何反应,她终于发觉了一点不对。
    她低下头去,侧耳感受他的心跳,有些微弱,但还在。
    再去探他的呼吸,有,但也很微弱。
    他额头甚至还有汗没干。
    芙嫣拧眉半晌,有了猜测。
    她体内是澎湃到几乎外泄的灵力,他却好像被耗干了精气一样,显而易见是为了她。
    她缓缓站起来,别开头不去看他,似乎这样就能心无旁骛。
    她试图寻找其他的转移注意力,然后就发现这里照明的其实不是真正的日光。
    她走到窗前朝外看,昨夜看到的悬崖峭壁是真,小小屋室是真,大海也是真的,但大海上的天空依然是漆黑夜幕,在那夜幕上,数不清的漂亮宝石代替了星宿,一颗一颗,闪闪发光,为这屋室与海岸带来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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