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是她,燕怀瑾一双瑞凤眼弯成月牙,眼角眉梢都是笑。假如他是只小狗,那身后的尾巴早该摇成了螺旋桨。
    相反于少年外露的愉悦,裴筠庭偏头,徐徐翻了个白眼。
    燕怀瑾三步并作两步靠近,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不欢迎?”
    “没有。”她答。
    “撒谎。”他接着说,“你只有这种时候才不敢看我。”
    被他煞有其事的语气说得一愣,裴筠庭不得已转回来。视线交汇,她生硬地转移话题:“你来做什么?”
    “转学啊,上次见面就跟你提过的。”
    “忘了。”怕他发觉自己没话找话,裴筠庭扭头进了教室。
    燕怀瑾紧随其后:“你们学校都是单人座吗?我能不能申请和你同桌?”
    她脚步一滞,认真看他:“别跟我走太近......至少这段时间不要。”
    “为什么?”他不依不饶,问题越来越多,“我很丢人吗?”
    教室风扇吹起少女鬓角的碎发,嗡嗡嗡,填满二人沉默的空隙。
    良久,她从对视中抽身,声音听不出情绪:“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就当是为了你好。”
    “成。”
    他似乎没打算深究,插科打诨绕过了这个话题,实际并未把她的告诫放在心上。
    一直到起床铃声响彻校园,少年终于伸了个懒腰:“对了,我妈叫你今晚过来吃饭。”
    “知道了。”
    “放学一起走?”
    “.......不要。”
    ......
    午后天气异常闷热,蜻蜓低空飞过,不久便迎来一场大雨。
    由于是周五放学,所有人都归心似箭,教室很快变得空空如也。
    裴筠庭握着把小伞,面对满脸无辜的燕怀瑾,头疼地侧了侧额。
    他心情似乎不错,接过她的书包,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走啊。”
    “我这伞——”
    “管他呢。”少年爽朗一笑,撑着伞,拉她闯入雨幕。
    这伞用来容纳两个女生尚可,可换成身材颀长肩又宽的燕怀瑾,就十分勉强了。他想了想,伸手把裴筠庭揽到胸前,伞面倾斜:“傻子,躲过来点。”
    即便许久未见,他与她的肢体接触仍称得上自然流畅。仿佛他们始终一天三见,仿佛他们未曾分离。
    裴筠庭局促地抓紧他胸口的校服布料,掌心触感温热:“你呢?”
    “我抗冻。”燕怀瑾满不在乎。
    梧桐树叶被雨打得支零破碎,躺在地上,又被匆忙穿行的学生踩在脚底。
    他们住的地方离学校不算近,加之地面四处布满积水。两人一合计,决定打辆网约车。
    上车后,谁都没说话。
    司机在听颇有年代感的粤语歌:“当某天,雨点轻敲你窗,当风声吹乱你构想,可否抽空想这张旧模样......”
    少年心微动,转头望向裴筠庭。
    天气湿热的缘故,她出了点汗,刘海和马尾焉了吧唧的。鬓发黏在脸侧,却不比那乌眉长睫下的眼与高挺鼻梁引人注目。
    再往下的,他不敢看。目光被烫到似的,草草抽回。
    ......
    “儿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筠庭呢?你哥呢?”
    “换衣服去了。”燕怀瑾自动忽略另一个人。
    卫婉鸢习以为常:“行,你放完东西去接一下她。饭快好了,先不等其他人了。”
    “嗯。”他把书包扔进沙发,转身出了门。
    裴家共有四个孩子。裴长枫和裴瑶笙是龙凤胎,是家中年纪最大的两位,目前就读于同一所大学。老三裴仲寒大裴筠庭两岁,考了本省的一所警校,只有逢年过节能回来一趟。
    裴筠庭的母亲是小学老师,父亲是警局局长,工作可想而知的繁忙。
    燕怀瑾搬走的这几年,他俩联络也断断续续,每到过年拜访时才会短暂见上一面。
    十六七岁的少年不善言辞,不肯将思念的话语宣之于口,但那些话全藏在了一言一行间。
    能再回到她身边,过上从前熟悉的日子,燕怀瑾比谁都开心。
    几步的距离很快结束,他驾轻就熟地打开裴家大门——当然,裴筠庭也有他们家的钥匙。
    客厅空荡荡,电视机正放着今日的新闻联播。他看到裴筠庭的运动鞋歪倒在地,弯腰替其整理,同时唤了句:“你换好了吗?”
    无人应答。
    燕怀瑾小心翼翼往里走,刚准备敲门,眼前蓦然出现一道门缝,缝隙中露出少女的侧影,脚边则躺着皱巴巴的校服外套。
    两人分明隔着一段距离,他却似乎闻到了裴筠庭身上的馥郁馨香。
    是小苍兰的花香,又掺着点蛊惑人心的味道。
    外头雨声连绵不绝,唰啦啦,掩盖皮肉骨血之下的剧烈心跳。
    眼看裴筠庭脱掉夏季校服,露出奶白色的内衣。一帧帧,犹如电影镜头。
    这个年纪的姑娘里她已算发育得完美。细枝挂硕果,长发散落在颈窝、蝴蝶骨和腰窝处,肌肤莹润,带了点恰到好处的肉感,迷了少年人窥视的眼。
    燕怀瑾还浑然未知,这个画面会以怎样的姿态扩充,并反复出现在自己的梦中,让他脸红心跳,让他情难自禁。
    ......
    ......
    少年的空降无异于平底投雷,连裴筠庭那事儿都淡化三分。
    初来乍到时,窗外闻讯来围观的人络绎不绝,动物园似的。
    听闻他哥哥是曾经闻名全校的学生会会长燕怀泽,班里再次小炸了一番锅。
    有人尝试向燕怀瑾询问真假,他没否认,但紧锁的眉头和僵硬的嘴角,都泄露了几分不悦。
    唯裴筠庭晓得那是为什么。
    毕竟自小相识,他们对彼此知根知底。
    燕怀瑾此人,打小便是学霸成绩学渣行为的代名词,是老师们又爱又恨的刺头。前五的名次他逐个集齐,诚然,翻墙、迟到、打瞌睡等事儿他也一个不落。
    不过他行事非常有分寸,连捣乱都点到为止,见好就收。
    那个年纪的男生们,大多崇拜这样的人。
    论男女通吃,他是裴筠庭见过的第一个。
    所以燕怀瑾仅用一周便和班上的男生混成了一伙,称兄道弟,勾肩搭背这件事儿,完全在裴筠庭意料之中。
    好比这天下午,他名字在耳畔响了不知几回。
    “燕哥,打水去?”
    “没空。”
    “燕怀瑾,老师喊你去趟办公室。”
    “好。”
    “燕怀瑾,下节体育,占球场去吗?”
    “这就来。”
    少年如风,擦肩而过,唯余一缕淡淡的清香。
    待裴筠庭抬眸时,那道潇洒的身影早已无影无踪。
    或许是因为她三令五申,燕怀瑾当真没在学校粘着她,彼此装作陌生人,只偶尔产生片刻眼神接触。
    收走视线,裴筠庭盯着自己填错位置的答案,忽然生出几分迷茫。
    恰在此时,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落入耳中:
    “阿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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