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郡是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这样的莲塘水池,蓝祈幼时自然见得多,然而西南雨旱季分明,养不起这些水生植物,此时再见,便有些触景生情。夜雪焕当时根本不认识他,却好似冥冥之中注定好一般,买下了这充满了江东水乡风味的百荇园,就等着用来金屋藏娇。
    夜雪焕见他神情似乎多有怀念,不动声色地揽了他的后腰,故意在他耳边笑问:“怎么,还在晕?”
    蓝祈摇了摇头,就被夜雪焕轻推了两步,大腿抵在了栈桥的栏杆上。栏杆外就是长满莲蓬的水池,整个上半身向后倾倒,其实完全稳得住体势,却还是乖顺地勾住了他的肩膀。
    “既然不晕,就做点别的。”
    说着就侧过头,轻轻覆上了那微分的唇瓣。唇齿之间还留有菱粥的甜味,身周萦绕着的又是莲蓬的清香,并不热烈的亲吻,并不浓郁的芳馨,却不知为何会让人如此迷醉眩晕,一时都分不清置身何处。
    夜雪焕抚着他的后背,轻声问道:“可知这里是何处?”
    “嗯?”蓝祈被吻得迷迷糊糊,略带疑惑地回答,“百荇园,你的私宅。”
    夜雪焕似乎并不满意,惩罚一般咬住了他泛红的耳尖,惹得蓝祈又难耐地扭了扭,脑袋靠在了他肩上。
    “这里……是我们在丹麓的家。”
    ——所以,回来丹麓的第一日,一定要在家中,和他可爱的小娇妻一起度过。
    蓝祈有些猝不及防,刚一抬头就落入了一双澄净的凤目,琉璃般的色泽里混入了最后一抹晚云的绀红,竟是从未有过的宁静悠远。
    “……嗯。”蓝祈轻轻翘起了唇角,“我很喜欢这个家。”
    他也凑到夜雪焕耳边,声音又软又绵,“我们的家。”
    夜雪焕有些愣神,似乎每次想要逗弄蓝祈,最后先玩不开的都是他自己。看着那双微微弯起的杏眼,唇边两颗浅浅的梨涡,虽然是那样清淡的笑意,却无比真实和深切。
    心里像是有无数小爪子在挠,挠得痒极了。
    “……乖。”他一把托起蓝祈的腿根,把他整个人抱到身上,嗓音都沙哑起来,“我们回房,好不好?”
    蓝祈低低地应了一声,大半张脸都埋进了他肩窝里,滚烫的脸颊如同天边烧红的夕阳,艳丽而缱绻。
    第46章 骄女
    再是告伤不见客,也总要上朝述职。
    按照重央朝制,只要没有紧急军政大事,通常都是四日一朝;然而夜雪焕就是如此运气好,回来第二日就碰上了朝会。
    他在云水关时老老实实地养了大半个月的伤,回程时蓝祈又半死不活,算起来倒有将近一个月未曾亲热。两人都有些情不自禁,折腾到很晚才草草睡下;今早卯时开朝,百荇园离皇城又远,几乎没睡一会儿就起了。
    此时天色还是全黑,蓝祈自然是起不来的,困倦得连眼睛都不想睁,迷迷糊糊觉得被子一掀,身边的暖意一下子没了,不满地哼哼了两声,懒懒散散地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攥住了夜雪焕的衣袖。夜雪焕爱惨了他这刚睡醒时的小模样,半点也没有平日里的老成冷静,满脸都是被好好疼爱出来的柔软可人;那些淡漠疏离一日日地散去,露出了他性子里最可爱、最真实的一面。
    他把蓝祈的手塞回被窝里,压上去亲了好几口,低声哄道:“乖,你睡。”
    蓝祈勉强睁眼看了看天色,十分不满地嘟哝了两声,翻了个身就没了动静。堂堂一个皇子,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奢靡生活一应没有,起床还起得比地里的耕牛都早,还不如寻常的富家少爷,至少能睡到人间饭熟时。
    夜雪焕放下床帐,自己出到外间,高迁早已带着下人等候在侧,替他洗漱编发,换上沉重繁复的朝服朝冕,先用不起眼的小马车将他载到了皇城附近的府邸里,再换上正式的官轿。本也不用如此麻烦,该知道的人都知道百荇园是他的私宅,但不知道的毕竟还是大多数,他也不想横生枝节。
    天色微微泛白,宫门外聚集着一群大大小小等候开宫门的官员,一见夜雪焕出现,纷纷上前,将他团团围住。夜雪焕一脸的官方微笑,一一寒暄问候,还不忘偶尔捂嘴闷咳两声以示有伤在身;心里却颇为不耐,想着同样是辛苦了大半夜,他起了个大早来给这些满肚子不知是何心思的官员陪笑脸,辜负香衾事早朝,而自家小娇妻却可以呼呼大睡,还要甩他脸色。以往从未觉得早朝是如此难熬之事,果真是由奢入俭难。
    到了寅时三刻,宫门准时开启。作为皇子,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不用与朝臣一道步行入内,早有宫人抬了软舆等候。夜雪焕礼貌性地道了声“失陪”,悠悠然上了舆车。
    他一走,也不知多少朝臣下意识地擦了擦额上的汗。谁不知三皇子此番在南境掀起了多大的风浪,回来之后谁也不见,直接上朝,摆明了就是谁的账都不买。被折腾得最惨的刑户礼三部的官员腿肚子都差点要打颤,生怕他还有后手,还要再折腾一番;而一些老臣则更是暗自心惊,那双凤目越来越有当年楚后的影子,看穿人心似乎只要轻飘飘的一眼,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曾经是多少人的噩梦。楚后冷艳严肃,只会教人望而生畏;而夜雪焕脸上的笑容却能让人由内而外地冒寒气,相比之下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说风头,皇子之中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然而他却至今都未曾表露出明确的态度。说他有意争储,却一直规规矩矩地在西北戍边;可若说无意争储,偏偏又权势日重,一点不像是只想做个闲散亲王的样子。越是这般暧昧不清,才越是让人战战兢兢,不知他究竟有多少底牌,不知该不该提早站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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