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又说回来,”夏濯不逗他了,平静地看向显示器上还在来回横跳的蓝色温度数字,“旁人眼里的幻觉在她面前却是真实的,这样的结局也挺不错。”
    对于个别人说,一辈子被蒙在鼓里并非是一件坏事。
    “好了,闲聊结束~关老师,弄完我们赶紧走吧,再拖下去原住民就得回来了。”
    关渝舟嗯一声,利落地操作起来。将控制四楼中央空调和地暖的按键开启,顺便打开了通风设施,让冷气被向外输送。
    为了确认是否有效,三人又多停留了几分钟,直到原本零下二三十度的数字开始缩小,这才带上门从里离开。
    这样看来四楼的温度问题是解决了,现在只剩下亮度问题。如果手电筒都无法起到作用,那么就得找到它产生的根源,将其彻底拔除。
    褚津和余子昂还在兜兜转转地等夏洪出现,夏濯远远看他们一眼,便果断地走向楼梯后方。
    覃念贡献出了刀片,将墙上的缝隙撬开一角,打开了通往地下室的门。
    长长的楼梯向下延伸进一片黑暗中,他们站在高处,仿佛置身于空中一般。手电筒照不到尽头,只能照亮他们面前的几级台阶,微弱的灯光全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了。
    夏濯垂着眼往下看,浓密的睫毛颤了颤。
    楼梯上没什么积灰,说明近期还有人涉足过,这意味着他们必须节省时间,最好尽快回到宅内。
    暗门外没有机关,但内部却有把手,覃念便小心翼翼地将门带上,细心地做出无人来过的假象。
    花了几秒钟定下心神,他们便着手往下探查。
    三人的脚步打破了原有的宁静,手电筒漫无目的地在墙壁和楼梯上穿梭,只可惜光束有些狭隘,只能照亮一个圆形的区域,仍然驱散不走地下室内潮湿又令人压抑的黑暗。
    但好在楼梯不高,他们哪怕步步警惕,也没走两分钟便踏上了平地。
    越往里走,空气中逐渐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古怪味道。
    夏濯能分辨出消毒水的刺鼻气味,而还有什么味道被深埋在下方,在死气沉沉的环境中静置着,夹杂着略低的温度涌入他们的呼吸道。
    他抓着关渝舟的袖子向内走了几步,刚一抬腿,脚下便踢到了什么东西,塑料瓶在地上咕噜滚了几圈,然后撞上了铁器,发出噹的一声响。
    夏濯小声叫起来:“啊呀,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关渝舟将手电筒挪向发声位,只见一个白色的药瓶躺在银白的铁柜旁边,瓶中的药物已经空了,应当是在处理垃圾时不小心遗留下的,或者是从柜子上掉下来的。
    他迅速越过柜子,将手中的手电筒向里一晃。
    一闪而过的灯照出了中央摆放的手术床、无影灯、吊塔,麻醉机和尚未启动的监护仪搁在一侧,后方墙上还放有计时器失效的控制面板。
    这里竟是一间被改造过的先进手术室。
    夏濯眉梢一扬,忍不住无声感叹。
    哦豁。
    难怪要藏得严严实实,这可是严重的违法行为。
    饶是关渝舟也对此深感意外,他从控制面板上找到吊灯开关,头上的灯管兹拉闪烁了几回,很快照亮了周围的格局。
    有了亮度支撑,三人默契地分散开寻找线索。
    泛黄报废的纸片散落在地上,柜中除了各式各样的药瓶外还放着一些保存完好的文件。夏濯翻来翻去,最终在最下方发现了一个不满尘埃的黑色夹板,里面竟然放了夏洪的病历。
    ……
    [姓名]:夏洪
    [性别]:男
    ……
    [主诉]:上腹部疼痛伴黄疸2月有余
    [现病史]:患者于2015年7月无明显诱因开始出现上腹部疼痛,疼痛呈现持续性钝痛且无法忍受……无转移性疼痛。伴巩膜及全身皮肤黄疸,伴腹胀。反酸食欲减退、进食后上腹部不适加重,呈间断性胀痛……经诊疗诊断为胰头癌,自病以来精神睡眠欠佳、体重较前减轻13斤。
    [既往史]:患者平素身康体健,无慢性病史,无输血史,无传染病史,无重大外伤手术史,无家族病及遗传病史,无预防接种史。
    ……
    下面是详细的体格检查,除了巩膜中度黄染以外,一切显示正常。
    夏濯面色有些凝重,拿着这份资料转头去找关渝舟。
    “他2015年被确诊癌症,后来也是因为癌症不治所以死了吗?”
    关渝舟接过几页纸草草翻过一遍,“死亡原因不清楚,但如果是胰腺癌的话……那很有可能。这是种很可怕的癌症,哪怕做过全切手术,在五年间的生存几率也不过百分之十几。”
    不过2015年的时候……
    关渝舟目光一顿,想起了一点细节。
    2015年夏濯23岁,那年夏洪突然将他带到了众目睽睽之下,向所有人介绍这是夏家的继承人。
    现在有了病例作证,他不得不认为夏洪或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所以才下决心要为夏濯铺路的——毕竟以他那种性子,夏濯横竖都是夏家的人,他若是真有一日死了,也轮不到外人来欺负他们夏家。
    于是有了他做桥梁,夏濯便常常出入宴会场所,在圈内知名度一下蹿高,那些达官贵人很快便明白夏老爷子的意思,对夏濯的态度也逐渐缓和。
    而却也是同一年,夏濯有一同性恋人的秘密被媒体曝光,夏洪知道后大发雷霆,勒令他们分手,然夏濯也动了怒,说什么也不点头答应,拗得像头牛,夏洪因此口不择言,说他跟他死掉的爹一副模样,都烂泥扶不上墙。最终夏濯不愿和老人多顶撞,背着个小破包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夏家,并过上了与自己同居两年的潦倒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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