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她听见越朝席在院子里和舅妈说话,想起昨晚似乎是被他背着回房的。
    杨梅酒的后劲果然很大,思绪再往前一点,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掩住自己的脸,早知道就不该跟他一起吃饭喝酒,到时候还得向家人解释一番。
    吴老师嫁女心切,说不定在他们心里,越朝席都已经是她的男朋友了。
    可惜,他们不是那样的关系。
    她起身的时候,感觉有东西在胸口荡漾,微微的凉意。
    她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了一条细细的项链,底下吊着银白色的坠子,是一道月牙。
    月牙由形状各异的半透明碎钻组成,最顶端却是一颗海蓝石。
    不用细想,也知道是谁给她戴上去的。
    她最喜欢的月亮,最喜欢的花的颜色,最喜欢的人。
    秦筝用手指捻起,在心里叹息,想取下来却终究还是没有取。
    她走到窗口,向楼下的院子张望。
    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时在公司沉稳的越朝席,竟然在帮着舅妈洗蒜苗。
    “这个蒜茎用刀切开,两端不要切断,挤成个空心灯笼,就可以把肉馅酿进去了。”
    越朝席仔细地看着舅妈的动作,学了一下,似乎不行就放弃了。
    “还是有点难度的。”
    “昨天你不是还点了个螺蛳酿吗?以前筝筝小的时候,螺蛳都是她去湖里捞的。”
    舅妈说起秦筝小时候的事,就忍不住笑,“现在她可不肯了。”
    “她小时候经常回来吗?”
    “经常的,你知道吗?她水性可好了。”
    “我知道。”
    “噢,你们肯定一起游过泳。”
    越朝席抿了抿唇,扬起嘴角,“嗯,是的。”
    “哎,筝筝醒了。”
    舅妈抬头望见她,又转头跟越朝席说道:“你把吃的给她端上去吧。”
    秦筝的目光一掠,就迎上越朝席抬起的眼眸。
    她呼吸一滞,手中握着的窗帘落了下来,遮住了两人的视线。
    她努力地深呼吸两口,走到卫生间去洗脸刷牙。
    等她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敲门的声音。
    越朝席给她端来饭菜,她看着他放在桌上,却站在门边,没有动。
    越朝席转头,目光在她颈间停留了一瞬,唇角扬起。
    他去拉她的手,“我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你过来陪我。”
    “明明是我的房间。”她躲开他的手,又忍不住拍了下,“谁和你一起游过泳了?”
    越朝席似乎心情很好,抓住她的手指,“真的游过,是你不记得了。”
    “胡说。”
    秦筝被他拉过去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的面孔越来越靠近,“你别这样。”
    越朝席顿了下,深深望进她的眼。
    秦筝屏住呼吸,看着他渐渐幽深的眼瞳,宛如一汪深潭。
    她的人也仿佛坠了进去,被漩涡卷起浮浮沉沉。
    过了一会,她才是反应过来,急忙避开他的眼睛。
    越朝席也不在意,拿筷子敲了敲她的头,“快点吃完,等下带我去爬山。”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从枝叶间倾泻下来,映得云蒙山的石道明晃晃的。
    秦筝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一身休闲装的他,神采飞扬,更像大学时代的他。
    那个时候,如果他们正常地交往,那种感觉一定会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她想起,刚才舅妈偷偷问她的时候,掩不住的欣喜。
    但她也只能说一句,他们只是大学同学。
    越朝席感觉到她的脚步慢了下来,从前面转身,伸出手来。
    “累了?我拉着你上去。”
    他看她的眼神,比往日还要温柔。
    她心里的那股酸涩,忽然就淡了下去。
    她把手交给他,十指相扣。放任自己去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
    手腕相贴的时候,他腕口的痣贴着她的肌肤摩擦,浑身像是电流涌过般,她的心尖轻轻颤动。
    过分的温柔,多一日算一日。
    所有的一切,就等离开这座岛屿再说。
    两人很快就到了钟楼,这个时间不早不晚,只有少数几个游客,四下静谧。
    他们先爬上了钟楼,这里是千屿的至高点,能把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秦筝有一年没有上来,凭栏远眺,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心里的忧愁似乎少了一点。
    而那个让她烦恼的人,此刻就在她的身边,却对她的感受浑身不知。
    她只能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走到钟楼下面的时候,她刻意绕开那个地方,却还是被他叫了过去。
    她只得说道:“这是许愿树。”
    “嗯。”
    越朝席在树下绕了几圈,抬头向上望去。
    秦筝看着他的举动,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咬住唇角,也向着上面看去。
    那个木牌,是五年前放上去的,应该还在那里吧。
    越朝席认真地看住她,“许愿,是不是把自己想要的写在上面?”
    “应该是吧。”她避开他的眼睛。
    “那我也要写一个。”
    秦筝愣了会,又掩饰地笑了笑,“你都多大了。”
    越朝席没有回话,直接走向旁边的自动售货机。
    木牌被放在自动售货机里,付款或者扫码,就可以和饮料一样被推落下来。
    越朝席取出木牌,就走到一边的桌子去写字。
    其实秦筝很想知道他会写什么,但是出于礼数,她并没有走过去看。
    微风拂过,铃声不断在响。
    在等他回来的时间里,她缓缓绕着大树走动,
    她抬起头来,在浓密的树冠里,专心地,想要去寻找当年她挂上去的木牌。
    忽然,她腰身一热,是越朝席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
    他把木牌握在手心里,下颌抵在她的肩膀。
    “秦筝。”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轻更柔,“你能不能帮我实现我的梦想?”
    她的思绪在瞬间顿住,呼吸也骤然慢下来。
    耳边的铃声也仿佛瞬间消失,只有他浅浅的呼吸声拂在耳后。
    仿佛心有灵犀般,她的视线随着身后他的目光,一起向下。
    在她的注视之下,他把写着他名字的木牌翻转过来。
    前面新鲜的墨迹,是她的名字。
    秦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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