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藤原侨一就不再过问审讯木茜的事情,他将这事全权交给了川口去处理。他由于铲除了上海的一个抗日窝点,立了功,再加上父亲和挂尾中将的努力,很快就被升了职,成了大日本帝国最年轻的少将,于是他的事务更多了,所以他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军部、司令部两头跑,永远参加不完的会议,炮声隆隆的残酷战场,又占据了他每日思考与生活的主要内容。
    在别人看来,藤原侨一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的异样,可只有每日都跟在他身边的小野和最了解他的老仆人康良知道,他变了,他比平常更加沉默寡言,他还多了两个之前不曾有的嗜好——抽烟和招妓。
    小野发现,现在藤原办公桌上必备一包烟,甚至有时候一天就可以抽完,而且晚上他也越来越喜欢找宇德一起去艺伎馆或者花楼鬼混,经常一夜不回家是常事。
    据小野和康良猜测,这可能还是和关在牢里的那个支那女犯人有关,可他们两人谁也没再敢当他的面提起此事,直到六月中旬的一天。
    今日乌云密布,闷热无比,每每到了上海的梅雨时节,藤原就感到浑身不自在,总觉得四处都是湿答答、黏腻腻得令人恶心烦闷,他刚从司令部出来,站在台阶门口吸着根烟抬头望一望这马上要下雨的天,犹豫着到底是去找宇德弘治喝酒还是去新买的位于霞飞路的别墅。
    最后,他两个地方都没去,他跟着小野来到了关押犯人的大牢。
    这里他一个月前曾经来过,但现在却似乎已经恍若隔世。
    他一下楼梯就感到一股夹带着浓厚血腥味、各种臭味以及发霉的潮湿味的恶心气味扑面而来,他忍不住用手捂了下鼻子,走过一间间牢房,里面不是传来鞭子挥在肉体上发出的啪啪声,就是男人或女人凄厉悲惨的喊叫咒骂或者乞求声。
    拐了好几道弯,终于在最里面的一个牢房前,他站住了脚跟。
    他看到在这间昏暗的牢房中间架起了一条满是倒刺的粗壮麻绳,麻绳已经染上了斑斑暗红血迹,地上躺着一个蜷缩成一团在不住发抖的弱小女人,一头凌乱湿透的发丝盖在脸上,但仍可以看出她的脸苍白如纸,嘴唇被血染得鲜红无比,裙子的下摆也被血晕染出红色的花纹。
    他们居然对她用了绳刑。
    藤原侨一握紧双拳,毫不犹豫的拔腿走进了这阴森可怖的牢房。
    站在一旁背对着牢门的川口显然没有看见藤原的到来,他正一挥手臂,大吼道:来,准备第二次!
    见没有人动,川口正要发作,一扭头却看见藤原侨一阴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口正盯着自己。
    川口突然感到背后冷飕飕的,他赶紧立正站好,行了个军礼,然后声音颤巍巍地说:藤原少将,她…她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藤原侨一没理他,径直朝着蜷缩在地上的木茜走过去,士兵们赶紧识趣儿的将带血的绳子一抬好让长官过去。
    藤原脱下自己的披风,蹲下身来把它包裹在木茜小小的身体上,然后打横将她抱了出去。
    再后来,就传来了支那女间谍冰河的死讯。
    '支那女间谍'冰河'因拒不交代实情,已于本月二十日被击毙狱中',嚯,还有照片儿呢。巨大的黑色标题下面是一幅黑白照片,一个被击中面部而死的长发女人横躺在监狱牢房里的行刑照。
    宇德弘治放下报纸,兴致冲冲的对正在喝酒的藤原道:你可以啊,能想到这个办法。
    藤原侨一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艺伎刚斟满的酒一饮而尽。
    宇德弘治平时对这种事情就最感兴趣,现在也不例外,他道:没看出来啊,侨一,你还是个痴情种,不过你这样做,就不怕被老头子们发现?
    藤原侨一又端起一满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宇德弘治见藤原并不想搭腔,有些悻悻然地撇着嘴道,侨一,话说回来,她不过是个低贱的支那女人,值得你冒这样的风险吗?
    藤原拿过艺伎手里的清酒瓶,一边亲自给自己添酒,一边云淡风轻地道:从今以后,她就不再是支那女人了,她是大和女人。
    宇德弘治听得有些愣,藤原侨一看着他,继续道:‘冰河’木茜已经死了,现在只有浅川夕子。来,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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