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瑾第一次在自己曾住过十几年的院落里一夜无眠。
    许是酒还没醉,许是没见到她的人。
    辗转反侧,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玉伶只是单纯地接近他、利用他,然后他来落得一场空。
    玉伶明明已经答应了他,不会再和陈一乘有任何来往的……
    眼看着她已经快要同意和他在一起了……
    陈一瑾更不愿意相信单纯的她竟然会是一个混迹夜场又勾搭了许多男人的娼妓。
    她那个不饶人的脾气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一句都说不得尽要怼回去,怎么可能会八面玲珑地去服侍各色男人?
    可那些照片该如何解释。
    她和江雍在接吻,一个年纪同样可以做她爹的男人。
    而且自家大哥已经抓了她的人,他当然知道哥哥的处事方式,肯定有把柄佐证疑点在手,不然也不会去针对她一个小姑娘。
    但自家大哥又为何会和她纠缠不清……
    陈一瑾倒在床边,如此来来回回想了一个晚上,蹊跷古怪,怎么都想不明白。
    除了玉伶还是玉伶,想着她也只有她。
    陈一乘说要审她,陈一瑾就只能联想到玉伶慌乱到不知所措而哭泣的模样,肯定被吓到话都说不出一句。
    心在揪拧着疼,见不到她又知道她可能在被人欺负就更疼了,像是被生生剜走一块肉,滴着血不结痂也好不了了。
    昨夜的他一开始慌了心、昏了头、又气急了神,后面越想就越觉得他应该跟着去的,就算是拉下脸求陈一乘也应该去的,自家大哥要是公事公办,她一个没人护着的小姑娘怎么经得住那些厉声严词的审讯?
    天刚大亮,陈一瑾便主动去军部找许参谋。
    参谋主任把陈一瑾带到陈一乘办公室外的会客间里。
    坐都还没坐下来的陈一瑾就语如连珠,忙问道:“甄玉伶人呢?你们审了她多久?谁审的?有没有为难她?”
    他其实还想问她有没有哭,只是在外人面前他要收敛许多。
    许参谋看着陈一瑾满眼血丝又带着些许酒气的模样,更不用说现在这个着急上火的劲头,他把陈一乘的行事风格贯行彻底,先劝道:“二少爷何不先回家好好休息?冷静了才好说事。”
    “我怎么不冷静了?大哥都说了要全都告诉我的!”
    陈一乘的确留了口信。
    许参谋无奈只能去拿调查的卷宗和今早刚审批下来的测谎机总结报告。
    他把几个文件袋交给陈一瑾,然后走出会客间,顺便带上了门。
    许参谋可不想正撞上陈一瑾的倔脾气,他见了谁都冲得不知天高地厚,眼下凑到他跟前许是只会吃他一顿臭骂。
    而陈一乘又宝贝这个唯一的亲弟弟,陈一瑾要是在军部乱来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只希望这个祖宗发火归发火,可不要失态丢他大哥的脸面。
    许参谋在外面等了些许时候,没听见里面的动静,本想借着换茶水的档口进去看看陈一瑾的情况,没想他自个儿先出来了。
    陈一瑾看上去比刚来的时候要镇静许多。
    他冷声问:“甄玉伶在书房照的照片呢?她照了什么?”
    那份照片只有陈一乘看过,他也拿走了,许参谋实话实说:“军座带走了,没给我们备案记录。”
    “……胶卷倒是还在,二少爷要是想看,我可以让人洗了午后送到画室去。”
    陈一瑾点头,继续问道:“既审完了,那她现在被关在哪?探监是个什么说法?”
    许参谋迎着陈一瑾的视线,似乎头一回感受到了与陈一乘相似的压迫感,回道:“军座也带走了……”
    “何意?”
    “军座把甄小姐带着去了渠县。”
    ……
    早晨的情事过后,玉伶在陈一乘的训导下把食盒里温凉的糖粥与小菜吃完了才睡过去。
    而他似是真的要去忙,只来了这样一回,后面就算硬了也只抱她说了会儿话,看她吃完东西便离开了。
    玉伶浑浑噩噩地睡着,梦到帮夜蝶穿上胸衣的场景,自己低头想要亲吻她的唇角,却又被她劝止。
    蓦然惊醒。
    日头正高,许是快接近午时,玉伶慌忙起床洗漱洁身,床头有一迭陈一乘拿来的衣物。
    玉伶翻起衣服下面的暗红色肚兜马甲还有一条绸质长亵裤时,又记起梦里的夜蝶。
    她的文胸和短衬裤全是夜蝶置办买来的洋货,说女子就该昂首挺胸,小马甲那种穿来压胸束腰的东西就是拿来祸害女人的。
    不过她还能指望陈一乘一个男人懂女子的那些时髦派头吗?
    将就穿穿罢了。
    外面应是一套这边海训的套服,和陈一乘身上的那一套非常相像,只是靴子应是女靴,而男装的尺码还是有些不合身,深绿的短衫和下面的裤子都稍显宽松。
    然后玉伶在这个独院里晃了一圈。
    有东西两厢,一边储物,一边是临时办公的书房。
    而正房带着一个小耳房,两房两张床,都是卧室,她睡的是里面耳房的这一间。
    装潢简洁,床单被套一概是军队里惯用的墨绿色,可能陈一瑾曾跟着陈一乘来过,她还在耳房发现了一个闲置的画架。
    许是正午饭点到了,院子大门处有人扣响门环。
    但陈一乘还没回来,玉伶考虑些时候,还是选择了孤身开门。
    来人是个年轻的小士兵,和玉伶穿的是一样的套装,年纪可能比陈一瑾还要小,可他看起来要比她精神整齐多了,正提着一个有几层的食盒讶异地看着玉伶。
    玉伶也瞪圆了眼睛看着他,面面相觑。
    “你……”
    他应是不知道如何称呼玉伶,“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玉伶已经尴尬到似是连气都喘不出来,忙说:“我……我是军座半路买回来照顾他起居的小丫鬟!”
    而他也把脸涨红了,移开视线不看她,只道:“那这位姑娘……你把早上的食盒拿来给我,这是午饭。”
    玉伶忙不迭转身回去拿来给他,又从他手里接过新的食盒。
    但他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玉伶也不好关门撵他走,他憋了半天终于说道:“衣角要压在裤子里,裤脚收在靴子里,头发不要散着,要挽好露耳朵,最好剪短发……”
    “……军座看到了会训你的。”
    玉伶终于知道他为何在脸红了——
    敢情他以为她是刚起床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过来招呼他了。
    这下更是让玉伶感到无地自容,连声应下也连说谢谢。
    “……姑娘真是客气了,要如何称呼姑娘你?”
    此时一辆车开了过来,玉伶顺着车来时的方向,看到远处有一些营帐还有很多士兵的身影,推测可能连这个独院都在所谓集团军的营地里。
    玉伶还没回她的名字就见陈一乘从车上下来,脸红的小士兵忙低头问了声好,就提着食盒像是逃命一般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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