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容嘉并不喜欢跟封暮暮这种典型贵妇聊天。
    有什么可聊?最多不过美容美发美甲,拍卖会上的天价珠宝,城中新开的米其林餐厅,再不然就是孩子的课后兴趣班选马术还是花滑。
    “他们男人的事,我们女人就别掺合了。”封暮暮端起冷餐台上一碟柠檬挞,笑容天真烂漫。一看就是藏在家中娇养的温室花朵,神情也纯良。
    跟聂容嘉这种浑身是刺、随时准备启动战斗模式的女战士,分明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说的话聂容嘉也不爱听。
    什么叫男人的事,什么叫女人的事?男人能在生意场上谈笑风生,女人就只能聊些吃吃喝喝柴米油盐?
    她的眼光不断地往盛铭泽和宋严的方向偷瞟,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找个理由甩脱封暮暮这个包袱,走到宋严面前去搭上一句话。
    “聂小姐是盛董的女朋友?”见聂容嘉不说话,封暮暮主动打破沉默的空气,问道。
    “啊,呵呵呵呵,也不能算吧。”聂容嘉尴尬地笑,心想这个宋太太还真是天真无邪,连八卦之心都不知道遮掩。
    哪有这么直接问当事人关系的?
    “盛董跟我老公是沃顿的同学,认识好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见盛董介绍身边女伴给朋友呢。”封暮暮捂着嘴笑,“我过去还撺掇我老公给他介绍女朋友,现在看来,怪不得我老公说我多管闲事。有聂小姐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盛董哪还有心思找别人。”
    一口一个“我老公”。好像不做老公身上的挂件,就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一样。
    聂容嘉晃荡着香槟杯中澄净的酒液,简直想要打哈欠。
    怎么办?眼看着宋严在自己面前,自己却不能靠近,只能跟他不懂事的老婆聊家常。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原来就是这么回事。
    都说枕边风比什么都好用,那也得看是什么事儿。掌握家中经济大权的男人愿意手指缝里漏点儿钱,给枕边人买个名贵包包或者钻石项链最多算是夫妻情趣,到了涉及自身利益的大事,他们分毫都不会让步。
    这也就是为什么,总有当事人来聂容嘉面前哭哭啼啼——老公明明对自己言听计从,怎么说变心就变心?连财产都早就全部转移走。
    可见这世界上还是傻女太多,不懂得“宠爱”与“尊重”是泾渭分明的两码事。
    聂容嘉耐住性子,一边应付着封暮暮的无聊对话,一边打量起对方来。
    封暮暮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女人。长相平平无奇,距离美艳差了些攻击性,比起清纯又多了几分钝感。身材也一般,中等个头,腰身略粗,腿也不长,还是个平胸。
    虽然脖颈手腕上的闪亮装饰和身上Dior的高定礼服不动声色地彰显着她的财力,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封暮暮都是一个很无趣的女人。
    “聂小姐是做什么的?”封暮暮对这个艳光四射的女人充满了好奇。
    “律师,”聂容嘉顿了顿,把自己惯用的说辞咽了回去,“我是做离婚的。”
    法律援助也算她工作中的一部分吧?说她是做离婚的,也没什么错。
    封暮暮的眼睛瞪得老大,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聂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加个微信吧?”
    聂容嘉一愣,怎么一听“离婚”,她还来劲儿了?
    不是养尊处优的贵妇吗?
    但还是扫了对方殷殷切切递来的二维码,通过了对方的好友请求。
    她是来赚钱的,多认识一个人总是没有错。
    “你们的mediocre,进展如何了?”盛铭泽问宋严。
    oxicmedi的核心产品,一种生物监测装置。
    宋严挑眉,问道:“怎么,你想要为我下一季度的30亿贡献一份力量?”
    上一季度Toxicmedi净亏损30个亿。
    从宋严口中说出来,轻松的就像亏损了30块钱一样。
    “如果下个季度你们能进步到亏损29个亿,我确实不介意为你做一点贡献。”盛铭泽语气里带着些玩笑的意思,说道。
    宋严深知盛铭泽不是随口开出承诺的人,只要他开了口,就一定存在着意向。
    只是他摸不清楚盛铭泽脑子里的算盘,是还在观望,还是已经有打算?
    即使两个人有多年的交情,他也很难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很了解盛铭泽。
    盛铭泽就像一台永远运转良好的机器,复杂精良,从不出错。也从来让人看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不过——宋严的眼睛貌似不经意地又一次落到了不远处正在聊天的聂容嘉和封暮暮身上,机器也不是没有bug的时候。
    商人的本性是逐利,本能是利益交换。
    那么这位聂小姐,身上是有什么值得交换的地方呢…?
    应该不是美貌。
    美貌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司空见惯、唾手可得的东西。
    聂容嘉正往盛铭泽和宋严的方向偷瞄,想找机会跟宋严搭话,结果正正好好地跟宋严意味深长的审视撞了个正着。
    她慌忙移开眼睛,又嗯嗯啊啊地应付封暮暮的问题去了。
    “研发进度是机密,里里外外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不能透露太多。”宋严淡淡地说,“不过,我可以说的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至于是“守”还是“明”,就全看听者自己的理解了。
    两人心里亮的如明镜一般,有些事不需要说的太透彻。
    “我听说,你们公司现在常年法律顾问的位置空出来了?”盛铭泽心里有了底,岔开了话题,问道。
    “嗯,是有这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了这个?”问题说出口,宋严便恍然大悟了。
    合着盛董事长,来给自己的小情人拉生意了。
    奇闻啊。
    传到他们朋友圈子里,盛铭泽的地位又要跌落几分。
    “她能力很强的,”盛铭泽颇为赞许地说着,“内推也是条路子,对不对?”
    意思就是他必须得收了这个法律顾问才行。
    宋严无语:“正常的流程还是要走,你让她把材料送过来。”
    虽然他确实需要新的法律顾问,但并不代表着他一定要给盛铭泽这个面子。先应承下来,拖延几天,之后再找个理由拒绝掉就是了。
    因为他对聂容嘉的第一印象不好,他不喜欢这种野心勃勃的女人。目的全写在脸上,像一只母螳螂。女人要这么大的野心和这么强的能力做什么?工作上的事情,交给谁做不是做。
    也就是盛铭泽口味清奇,不怕被她一口吞了。
    还帮她谈生意。
    “暮暮跟聂小姐聊的很开心?”盛铭泽跟其他几个基金管理人聊上了,宋严走到封暮暮的身边,揽住她圆润的肩头。
    “我们很投机呢!聂律师真的好厉害,她知道好多东西呢。”封暮暮靠在宋严身旁,满脸娇憨地笑。
    她被聂容嘉随口聊起来的几个案子惊得目瞪口呆,听的极为入神,恨不得拉住聂容嘉让她给自己讲一整晚故事。
    “聂律师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出来喝茶。”封暮暮冲聂容嘉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跟着宋严走开了。
    聂容嘉拉扯了一下假笑到僵硬的嘴角肌肉,无奈地看着宋严和封暮暮走远。
    唉,这叫什么事。
    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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