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冉语点点头,安安分分地道了声是便离去了。一时间,只剩下他们二人立在细雨中,静默不语。
    他眼中很少有这样复杂的神色,除却担忧与疑惑,甚至还有一丝冷意。江槿月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抬手替他遮去漫天细雨,压低声音道:我虽不知宫中当年发生了何事,但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是吗?沈长明垂下视线,半晌没有吭声,过了许久才冲她笑道,我无事,别担心。
    还真是死不悔改,只会死鸭子嘴硬,谁没事会在外头傻站着淋雨?江槿月欲言又止,这会儿实在不宜开玩笑斗嘴,她只得仰头望天,却不想目光正对上空中诡异的情景。
    有一束血色光芒将整个天空一分为二,遥不可及的血光如一道裂隙横亘于黑云之间,中心位置有一滴血泪若隐若现。
    它就在那里,无声而又真实地提醒着二人,此处并非现实,不过是无法逃脱的幻境。
    不知这玩意儿是什么来头,也不知今日种种是否又是戚正在暗中捣鬼,他如此处心积虑,意欲何为?江槿月抬手拨弄着鬓发,双眼微阖,陷入沉思。
    八月初十,太迟了沈长明也将视线从血泪上收回,话锋一转道,十五年前,谢淑妃颇得圣宠,又怀上皇嗣。宫里孩子不多,父皇欣喜万分,满宫上下不敢怠慢,只盼淑妃能顺利生产。
    看他神情郑重,江槿月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她静静望着他幽深的眼眸,脑海中大致有了猜测。
    十五年前,巫蛊祸
    只可惜,父皇满心欢喜地盼着,谢淑妃还是在八月初九那天暴毙于未央宫中,一尸两命、死状奇惨。父皇悲痛交加,下令彻查。
    可无论如何拷问那些个宫女太监,他始终一无所获,未央宫上下都说当夜并无半点异动,也没有人进出寝宫。此事越传越离奇,逐渐被引到了鬼神之说上。几日后,王城来了个道士,说宫里有蛊气。
    道士江槿月垂眸沉思,现下只要提到道士,她就不自觉地想到戚正。
    若只是道士也就罢了,连钦天监都说了一模一样的话。是故,父皇下令搜宫,势必要将那个行巫蛊之术的人揪出来。宫中人心惶惶,生怕因此获罪。直至,奉命搜查瑶清殿的太监,在乱红亭下挖出了写着淑妃生辰八字的桐木人。
    巫蛊之祸,果然如此。事到如今,江槿月才明白那两个宫女到底是何意思。
    她踌躇半晌,斟酌再三才道:倘若仅凭诅咒就能要了他人性命,天下岂非早就大乱了?更何况,倘若真是德妃娘娘所为,她为何不将桐木人毁去以绝后患?此事漏洞百出,难不成就凭一个桐木人便能随意定罪?
    是啊,就是凭一个桐木人定的罪。整个瑶清宫的宫女太监都被处死,至于我母妃嘛,父皇说她得了失心疯不宜面圣,从此被禁足,无诏不得外出。沈长明说罢,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来,沈长明心里明镜似的。皇上身为帝王,必得以朝政大局为重。牺牲一个无辜的嫔妃,牺牲一群倒霉的宫人,换取前朝的安稳,或许是他能做出的唯一抉择。
    毕竟他早就说过,感情对天家而言最是无用。
    江槿月一时不知该如何评判,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道:德妃娘娘何辜?宫女太监又做错了什么?再者,如此行事岂不是让真凶逍遥法外?
    不止如此,巫蛊案牵连甚广,丞相借机党同伐异,许多老臣因此含冤入狱。他疲惫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又道,若我没有记错,三日后便会有人来搜宫。
    闻言,江槿月长叹一声,她还记得,在宫中那个宫女的鬼魂曾指着皇后。难不成这些事都是皇后所为?如此一石二鸟,当真心思深沉。
    至于丞相,暗地里豢养死士,派人刺杀沈长明未果,还要派小鬼来杀自己。如此看来,所谓的巫蛊案多半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我曾在古籍上见过一种禁术,可将魂魄困于幻境,令他们不断经历死前七日之事。今日是八月初十,算来七日后,便是那些宫女太监的死期。沈长明上下打量着她的装束,脸上愁云密布。
    起先,江槿月并不明白他是为何发愁,直到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不由悚然:我现在也是宫女,那
    虽说这只是幻境,可谁也不知道在幻境中死去会是什么后果。她又想起那些鬼魂的形貌,被人生生剜去双眼,再怎么样也是会痛的!
    想到这里,江槿月抬手捂住了眼睛,猛地摇头提议道:倘若七日后,所有人都好好活着,这个幻境是不是就不攻自破了?
    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沈长明说罢,见她脸色苍白,又好心肠地补了一句,若真无路可走,我一定想办法送你出宫。
    不,我不能走。江槿月平复了一番心绪,认真地说道,不管走到哪里,还不是在幻境中?逃有何用?
    闻言,沈长明无奈地看着她,她眼中虽有惧色,说话时却意外地坚决,他刚张了张口,就听得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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