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沈长明的母妃还能同他打趣,宫女们还能一起闲话家常,哪怕是梦境,也算美梦一场。
    可明日,她们又只能存在于回忆中,或许又要化作有口不能言的冤魂,在这一方幻境中苦苦挣扎。
    二人各有心事,借着认真赏月的名头,谁也没有吭声。直至他出声唤她,难得收起笑容,语气温柔而坚决地说道:待我们离开这里,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的眼底似有星光闪烁,仿佛黯然失色的周天星辰都在他眼中流转。江槿月素来不喜拐弯抹角,又被勾起了好奇心,便不满道:你这不是刻意吊人胃口吗?
    哦,那我告诉你另一个秘密吧?他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温声道,其实我说的是,愿天下太平再无纷扰,愿与所爱之人再不错过。
    还真是出人意料。人家说得一本正经的,她也不好打击他,只不过这是什么奇怪的愿望?他是忘了他现在只有五岁吗?
    她可算明白德妃娘娘方才为何是那种表情了,那么小个孩子满口情爱,任谁听了不觉得好笑?
    沈长明耐心地等了一会儿,她却始终没再开口,他的脸一黑,又好气又好笑,你就没点别的话想说?平日里挺聪明的,这会儿怎么像个闷葫芦?
    好心陪他赏月,还要被他骂?江槿月白了他一眼,笑着反问道:你要我说什么?我是闷葫芦,不如你写下来让我照着读?
    我知道这些话有些唐突,但从始至终,我都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他难得如此认真,说出来的话仿佛都已经过深思熟虑。
    一时间,她心中五味杂陈,除却慌乱,更多的是担忧。她很想像从前那般随口敷衍过去,也想开玩笑似的问他是不是为了报恩,可她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想起冉语眼底挥之不去的哀愁,又想起戚正放肆的笑声,还有梦境中那个白衣星君。
    他曾经眉目含笑,温润而泽。为何会满身血污,又为何永堕凡尘?
    她不知道戚正究竟是什么来头,此人仿佛对他们前世之事了如指掌。他手里又有九幽令,倘若他真的对沈长明动了杀心,那该如何是好?
    二人相顾无言,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落寞,他也想过自己不该急于一时,毕竟在她眼中,他们不过认识了十几日罢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正打算随口开个玩笑转移话题,却见面前的姑娘俯下身来,认认真真地望着自己的眼眸,一字一顿道:沈长明,你得好好活着,因为我不想让你死。
    他跟她谈感情,她却又聊起了生死。沈长明有些哭笑不得,看出了她眼中的担忧,只得笑道:好,我不死。你是对我没信心吗?
    江槿月微微摇了摇头,撇了撇嘴道:这和信心无关。你想想淑妃娘娘,如果对方派鬼来杀你,你真有把握躲过去?
    她原以为自己搬出淑妃之事,总能让他多少有些警醒,别再嘻嘻哈哈的。谁知对方想也没想,轻描淡写道:鬼?那我不介意让它再死一次。
    得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把鬼放在眼里。从前不信鬼神也就罢了,这会儿连人都在幻境里了,怎么还是老样子?
    她前半生就从未见过这么固执己见的人,她越想越气,决定好好同他讲讲鬼魂的可怕之处。谁知,她才刚张了张口,肩上就被人轻轻拍了两下。
    毫无防备的她转过脸去,正对上了一张近在咫尺的面庞,对方脸色青黑,双眼外突,嘴角微微扬起,仿佛在笑。
    饶是江槿月已经见惯了大风大浪,还是被这个女鬼吓得呼吸一滞,瞪大了眼睛半晌没有开口。
    您是真不把人当外人啊,大摇大摆地就出来了?她百思不得其解,虽说幻境中应当不止这一只鬼,起码旁人表现得都和常人无异,唯有眼前的这只剑走偏锋。
    淑妃娘娘,你吓到人家姑娘了。沈长明脸色平静,好像一点都不害怕,还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淑妃?闻言,江槿月大着胆子打量了一番面前的鬼魂,见她神色平静,也并未否认,不由默然。
    想不到淑妃娘娘的鬼魂还未离去,看来那些道士是白请了,法事也白做了。
    想起前两日,自己还偷偷扮作淑妃装神弄鬼,没准人家都看在眼里,她很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淑妃指了指江槿月,颇为无辜地答道:是这个小姑娘叫本宫来的,怎么反倒怪本宫吓着了人?
    江槿月心道我什么时候叫你来了?不过是提了你一嘴,谁知道你会不请自来啊?
    她深知和鬼魂多半讲不通道理,又想起前车之鉴,生怕说错话,惹得淑妃不高兴又要杀自己。她只得稳了稳心神,试探着问道:那,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娘娘做的吗?
    沈长明:
    淑妃垂头想了想,郑重其事道:本宫只想知道,究竟是谁害了本宫性命?
    合着淑妃娘娘也是个糊涂鬼,到死都不知道是谁动的手。丞相做事果真滴水不漏,连鬼魂都不知该找谁复仇。
    江槿月略一思忖,指着她的脖子道:你看看掐痕就知道,凶手显然是个孩子。
    毕竟她现下没有证据证明皇后与小鬼之间的联系,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把小鬼推出去,最好能把淑妃打发走。
    --

章节目录

地府在逃阎王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看的书只为原作者鹿栖归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鹿栖归并收藏地府在逃阎王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