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难得你能听话,可见是我今早说的话奏效了。沈长明笑起来颇为儒雅,可说出来的话却与他这形象大相径庭,你如今每次不乖,我可都一一记着,明年必要讨回来的。
    大白天的、大庭广众之下,一个读过圣贤书的人竟旁若无人地和她说这些,这合理吗?江槿月斜睨他一眼,低着头嘀咕了一句:混账。
    惯的你,还敢说我是混账?怀着身孕就是有恃无恐,今后咱们就别再要孩子了吧。沈长明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脸,她也不依不饶地抬手捏了回去,他也不恼,只笑着由她胡闹。
    两个人挽着手有说有笑地走在街上,路过云岫客栈时,江槿月发觉原本门庭若市的客栈显得冷冷清清,反倒是街边小摊前挤满了人。
    她不免心生疑惑,硬拉着他往前走去,踮起脚尖朝着人群中央张望了起来。
    可惜人实在太多,她费了好大的劲也只隐约瞥见那摊位上悬着几幅画。沈长明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垂首笑道:是个卖经文神像的,瞧着倒是眼生,大概是外乡人。
    其实他们两个也是外乡人,对她而言这镇上眼生的人还不少,也不知他是怎么认得全人的。江槿月微微点了点头,也失了兴趣,淡淡道:如今大家都信奉神明,生意好些也是有的。
    还得感谢帝君和国师,把王城搅和成那副德行,也让凡人们亲眼见到了从前只在话本传说中出现的鬼神。
    如今大大小小的寺庙都是香火旺盛,百姓们也爱在家中供奉神明、张贴门神,无论有效与否,就当求个心安。
    如此确有好处,可也有不太好的譬如,凡人是真的对周天神明还不够熟悉,那些神像画像都丑得没边,个个浓眉大眼、一脸正气,都丑得一个样。
    他们两个正要离去,忽而听得人群中有人扯着嗓子喊道:本店镇店之宝正是这幅阎罗王像!都说阎罗王掌管生死轮回,座下鬼魂无数,用以镇宅辟邪再好不过,百鬼勿近呐!
    江槿月:
    想不到这才没几个月,这些人就已经开始连她一起祸害了。
    她深感那幅画像肯定也是丑得人神共愤,对此根本毫无兴趣,却冷不防听到沈长明哈哈大笑了起来,还若有所思地道了句:倒真是很适合挂在堂屋里驱邪,夫人以为如何?
    看他这副神情就知道,那阎罗王像定是丑得不像样了。江槿月瞪他一眼,当即拒绝:我以为不好、很不好,买这个作甚?哪有什么邪祟敢来家里捣乱?喂!沈夫君!你不会真要买吧?夫君!
    她就是再叫一万句夫君也是无用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长明上前出价,笑吟吟地将那幅镇店之宝买下、交于她手中。
    江槿月展开画卷看了一眼,险些被气歪了鼻子:虎背熊腰、粗眉大眼、脸黑脖子短,这络腮胡真是丑,还有手里端着的是什么?骷髅吗?这副粗犷嗜血的模样,真是很适合挂在家里呢。
    只当听不出她话里的一腔不满,沈长明将画卷收好,郑重其事地塞到她怀里:嗯,只要夫人喜欢就好。
    那她可真是太喜欢了。江槿月抱着画卷后退一步,撇着嘴道:夫君可还记得,我们曾要约法三章,当时我只说了两个约定,如今我想补上最后一个。
    你想补几个都无妨。其实哪有那么麻烦?你想要什么都会有的,只要你不胡闹,我何曾不依你了?
    那不依的可太多了,无非是他每次都能找到理由罢了,他总有道理。江槿月一本正经地竖起食指,面无表情地答道:我要和离。
    又胡闹?这个不行,我不同意。沈长明很不给面子地拒绝了,末了还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开玩笑道,月儿,你怎么那么可爱啊?
    你才可爱!别摸我头!你看看,我可是很凶的!江槿月又往后退了一步,气鼓鼓地把画卷展开,示意他自己看看清楚。
    不就是凶神恶煞的阎罗王嘛,人挡杀人、神挡杀佛,要你神魂俱灭,也要你来世做猪,不好惹得很呢。
    他笑也笑够了,眼见着自家夫人是动了真怒,只得硬是把她拽进怀里,安抚似的在她耳畔轻声喃喃:夫人息怒,都是我不好。这样,我带你去买绿豆酥和枣泥糕,好不好?
    你真把我当三岁小孩哄?江槿月闷闷不乐地撇着嘴,越看过路人的表情越深感不妥,挣扎着退后,哎呀,你先撒手!
    撒手是永远不可能撒手的。沈长明拉着她的手,赔着笑反问道:那你说说,我要怎么哄你?我马上就改。
    我才不告诉你!我江槿月瞥了他一眼,话未说完,却见有位老者端着笑脸揣手上前,还未开口便已拱手向他们作揖。
    一时间,她也拿不准这人有什么来意,只得噤了声立在沈长明身侧,后者不慌不忙地拱手道:贺老爷,不知有何指教?
    一听来者姓贺,江槿月便知他定是镇上远近闻名的贺家家主。这贺家算是落英镇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贺老爷慷慨大方,时常接济邻里,口碑上佳;贺家大公子文采斐然,还未及冠便已连中二元,不愁将来不能为国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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