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天还是苍青色,蒙蒙的亮。
    公寓楼下是旧式弄堂,睡梦中的戴清嘉被老人晨起锻炼的声音吵醒,生煎和豆浆的香气飘进来。她只睡了两个小时,又饿又困,强撑着起来,决定先上卫生间再继续睡。
    戴清嘉坐在床边穿拖鞋,卫生间里淋浴的水声停止,俞景望腰间围着浴巾走出来。昨晚上两人过于放肆,醒来后记忆仍在,四目相对,空气一时安静。
    除了宿醉后有点头痛,俞景望基本上醒了,他不冷不热地开口:“醒了?”
    戴清嘉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记仇,只回了一个字:“嗯。”
    俞景望同样睡眠短缺,今天本来也是他的休息日,他走向床边,准备再睡一会。
    戴清嘉站起来,双腿一软,俞景望扶住她的手臂,他没有调侃她,语气平常地说:“你运动太少了。”
    戴清嘉大部分时间都有自知之明,比如她成绩不好是因为不用功,被说的时候不会狡辩。
    俞景望洗的是热水,手臂和赤裸的上半身还有湿意,侧过来的时候,热度轻易影响了戴清嘉,与他更为接近的画面浮现。她不能容忍他说风凉话,推了他一下,嗓音沙哑:“运动再多也不能做一晚上好吗?”ГoūsнūШū.ρШ(roushuwu.pw)
    戴清嘉是不常运动,跑八百米会上气不接下气,不过跑完之后也就好了。她现在肌肉酸痛的程度像是蛙跳了四百米,走起路腿肚子打颤那种。如果说以前她在性上是差生,昨晚简直称得上是恶补。
    戴清嘉推得太用力,俞景望纹丝不动,由于反作用力,她躺回床上。
    戴清嘉平躺着,看到白色浴巾下体积可观的轮廓。她联想起昨晚,她手肘后撑退离,站在床边的俞景望抓住她的脚踝向他的方向拖,深插进来,她战栗着,连气也喘不过的恐怖体验。
    俞景望沿着她警惕的目光下视:“晨勃而已。”他坦然道,“没什么好慌的。”
    戴清嘉踢他的膝盖,义正词严:“请你穿好衣服,谢谢。”
    俞景望俯视着戴清嘉,她头发凌乱、眼里轻微红血丝,包裹得严严实实,防备地看着他。之前他是觉得她过于无法无天,现在她一副对他警觉的模样,也有点古怪,好像他是什么禽兽。正常来说,他并不会像昨晚那么不知分寸。
    俞景望随意套上宽松的衣裤,躺上床睡觉。戴清嘉去上卫生间,回来之后睡在床的另一侧。争斗都发生在晚上,眼下她困得想死,暂时没有精力和他废话。
    一觉睡到中午。
    戴清嘉迷迷糊糊走到客厅,俞景望坐在沙发上,抬眸看了她一眼:“餐桌上有早午餐。”
    鲜肉馄饨、蟹粉汤包、排骨年糕,还是温热的。戴清嘉原本想一起床就逃离这个鬼地方,她现在睡够了,又吃饱喝足,心情尚可,改变主意,决定待到今天结束。
    老洋房的阳台临街,街道宁静,道路的两旁是疏朗的法国梧桐。对面独立书店和琴行正在营业,苦涩的咖啡香气飘散过来,戴清嘉晒着暖烘烘的太阳光,想起网络上的小资论调:只有头顶有梧桐树的地方才是上海。
    公寓的内外充满了浪漫情调,不过很明显这归功于朱静的大女儿。如果不是朱静提出,俞景望是不会为了所谓的情调,选择诸多不便的老房子的。
    大概俞景望也知道他自己很过分,不再干预她的去留,只说随她的意。
    俞景望对表妹的陈设和物品无甚兴趣,只动用生活必需品。戴清嘉闲不住,东碰一下西碰一下,把小房子的角角落落都逛遍了。她总有把别人家当成自己家的本事。
    戴清嘉坐在地毯上,面前摊开剧本,读不了几页,又摆弄起她的贝斯,她询问俞景望:“这个壁炉能用吗?”
    一开始戴清嘉是不怎么和俞景望说话的,可能现在她心情好转,忘记了他的罪行。
    俞景望不想将戴清嘉和小孩子相比,但是一些方面很像,例如她的情绪是一阵一阵的。他回答她:“不能。我在改论文,你可以安静一点吗?”
    这句又惹到她,戴清嘉皮笑肉不笑:“你昨晚怎么不知道让我安静?”
    戴清嘉旧事重提,果然堵住了俞景望的话,不过她也不敢得寸进尺,在这个话题上过于深入。
    俞景望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戴清嘉凑上前看了一眼,指着屏幕上的intrabsp; germ  bsp; tumor:“这是什么意思?”
    “颅内生殖细胞瘤。”
    戴清嘉连英语必修一的单词都搞不清楚,更何况医学专业名词:“不懂。”
    俞景望完全没有解释的打算。戴清嘉好奇地问:“为什么你年龄这么大了还要学习呢?”
    俞景望垂眸:“你认为呢?”
    因为英语催眠,戴清嘉开始困倦,下巴放在他膝盖上:“我以为到了大学以后就很轻松了。”
    “清嘉。”俞景望轻声道,“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戴清嘉立即坐直身体,远离他。
    俞景望是故意的,他站起身,回房间午睡。白天他没有睡好,因为戴清嘉睡着了也不安分,一时离他远远的,一时又滚过来索抱。昨晚更是,她的踢打在他腰和腿上留下的淤青,会使他错觉和她打了一架。
    下午,俞景望步出房间,戴清嘉端坐在客厅的钢琴前,她不像是有耐心学习钢琴的人,他轻哂:“今天又是什么,天生的钢琴家?”
    戴清嘉转过身来:“以后我就专门演医生啊,科学家之类的。”
    俞景望上身一件深灰色的连帽卫衣,印有他大学的英文缩写。戴清嘉莫名喜欢他这样穿,有男大学生的少年感。
    俞景望回视,因为室内温暖,她只穿了他的一件白衬衫,宽宽绰绰,长度盖过臀部。确实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俞景望走近她,在琴凳上坐下,弹出一串音符。阳光投照在琴顶,雪亮的一方,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适合放在黑白琴键上。
    受到男大学生的蛊惑,戴清嘉头脑一热,不顾自己衬衫下是光裸的,又习惯性挪上俞景望的腿:“你会弹钢琴吗?”
    “以前学过,很久不弹了。”
    “教我。小时候老师说,我的手也很适合弹钢琴。”
    和身高相匹配,戴清嘉的手瘦长漂亮,她抬起来,贴着俞景望的掌心,与他比较大小。
    俞景望抓住她的手,慢慢与她扣合,放置到琴键上。
    戴清嘉困在琴身和俞景望之间,面对着他,背对钢琴。她的手肘反向弯曲,几乎是被压制着,不具有浪漫性。而且根本不是她在弹,只能说是他的手带着她的手。
    “我都看不见摸不着钢琴键。”戴清嘉不满道,“这样算什么教啊?”
    俞景望直白地说:“你不可能学会的。”
    戴清嘉恨恨地咬一口俞景望的唇,他现在已经习惯她咬人了,没什么反应,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腕内侧,薄薄的皮肤下是她的脉搏。他看着她,淡然问:“还痛吗?”
    因为光照,他的瞳孔浅了一度,戴清嘉知道他在问什么:“一般吧。”
    俞景望右手抱着戴清嘉站起来,左手关合琴盖,将她放到钢琴上,她微仰起下巴,承受他的吻,熟练地抬起腿,缠住他的腰。
    结束已经是日暮。
    戴清嘉在房间里睡觉,俞景望走到阳台,接一位同门的电话。
    手机震动,收到一条信息,陌生号码,不过他能猜测出是秦殊月。
    有配偶而重婚的,或者明知他人有配偶而与之结婚的,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秦殊月不是喜欢日常引用法条的人,而且他距离重婚远之又远。她单纯为了讽刺他,果然,第二条短信传进来:做个人吧。
    同门和他谈论今年的计划。去年年末和今年年初,俞景望陆续发表了两篇论文,一篇SCI,一篇国内核心。在上海的大部分时间他在改和写论文,返安城后回归忙碌的临床工作。预计年中会考主治医师。
    好像一切都在正轨。
    俞景望揉了揉太阳穴,抬手的时候,虎口处一弯齿痕。秦殊月的看法他并不在乎,因此短信对他无甚影响。但是确实提醒了他,是时候将一件他早前考虑过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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