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霓捂着烫伤的手回到教室里坐下时,门外就有人找她。
    懒得应付,趴桌上一动不动的看着那片红。
    莫琪琪去了,把东西给拿了回来,递给简霓,她没抬眼,趴着。
    “烫伤膏,简霓。”
    秒想到是谁,鼻尖泛酸,倔得很,记着他前十分钟给自个儿的难堪。
    “我不要。”
    是真不想接,接了就觉着,两人之间是真完了,没牵挂了。
    回想着他刚刚的眼神,才发现他即使看到了她的头发,也没任何的情绪波动。
    莫琪琪没办法,只能等到下课了,去一班,打算把习斯聍找来。
    到后门便被拦着了,曲漓抻着手臂,挡在莫琪琪身前,“今天校领导刚说过,最近流感盛行,少窜班。”
    莫琪琪这才不得不施以正眼看她,开始注意她,发现这人变化是真的大,平时没什么交集懒得在意,即便是看到了她发的微博也不会细察,现在一回想。
    从温柔小意变得张扬,转变极大,但这张扬里又带着股刻意,就像学着谁而做出的样子一般。
    她往班内看一眼,没找到习斯聍,但池远灏在。
    莫琪琪想着,如果让“心结”主动找上门,简霓会不会好受一点。
    “那,帮我叫一下池远灏,可以吗?谢谢。”
    “说了,流感盛行,远灏感冒了。”
    说不通,莫琪琪点点头,往左转了个身快步向前门走,打算从前门进。
    曲漓也快步跟上,边走边说:“简霓是嫌伤他伤得还不够吗?!”
    到前门,停下,曲漓站到门边,再次伸手。
    “简霓做了什么?即便她真做了什么,他们两个人的事轮得到你管吗?”
    一向性格文静的莫琪琪也难得说话变得咄咄逼人。
    “以前是两个人,但现在分手了,你不知道?”
    “你说什么?”
    莫琪琪当然不知道,她一向不去理会论坛上莫须有的八卦贴,只以为两人闹了点矛盾。
    欲要再问,一只手从后抚上她右肩,将她整个人往后按,莫琪琪后退两步,回头,习斯聍站在她身后云淡风轻看着曲漓,侧一侧身,还有在一旁低着头理衣领的简霓,理好后她抬起头,瞥一眼莫琪琪,再同样看向门边的人。
    一句话没说,却又把立场表明得清清楚楚。
    “怎么,人刚分没两天,上赶着捡人不要的破烂?”
    习斯聍虽然从小就去国外,但她是北方人,说话那叫一个豪气,也毒,没掺杂国粹是给对方面子。
    曲漓则是一直没跟人红过脸,尤其是直冲着她来就差没指着她骂的恶意,更是没有经历过,当下便白了脸,求助似的往教室内偏头。
    卢靖封坐在池远灏桌边,抻着个腿抱臂和他聊天,而坐在位子上悠闲转笔的那人也在他的好心提醒下转头看了过来。
    几秒便理清了当下情况,随后站起身,一手插着兜,一手握拳掩嘴咳嗽,身板仍旧挺直,慢慢往这走。
    这期间,简霓一直看着他,直到他站在门边,和曲漓一道。
    习斯聍眯了眼,“池远灏你什么意思?”
    他仍旧在咳,这状况和简霓的比起来没好到哪儿去,咳完,侧头,比了个手势,坐在窗边的同学立马把紧闭的窗户打开了。
    “感冒别老关着个窗,不透气,病还怎么好。”
    得,就这句话,曲漓刚还挺着的肩膀立马垮了,习斯聍也在反应过来后抱起双臂一脸胜利者的神色看她。
    他倒无心参与战局,朝莫琪琪伸出手,“药带没带?”
    “哦哦,带了。”
    她本来是拿给习斯聍的,这会儿连忙从衣兜内拿出,连同棉签一起放在他手心。
    接了,池远灏折过几人,走过简霓身边时扯了她手腕,带出几步,她也跟着倒退几步,随着他的动作转身。
    周围人纷纷让,又一齐转过头看着两人拐了个弯消失在走廊里。
    池远灏一到楼梯口便松开了她,一言不发的上楼,简霓站定在原地几秒,捏手心,也跟上。
    习斯聍转回头,白了眼明显被打击了心气儿的曲漓。
    “你要觉着自个儿能行,就上。不行就别瞎揽活儿,清楚吗?该是你的就你的,不该你的别瞎想。”
    “别天天想着接盘,你得看这盘里的菜你吃不吃得下。”
    ······
    天台门一推开,凛冽寒风争先恐后灌入简霓的大衣领。
    手指曲起,插入衣兜,指甲划着兜里的烟盒,朝围栏边的池远灏走去。
    他在拆药膏外盒,棉签放置在一旁的水泥台子上,拆完盒子拆棉签。
    简霓静静站在他面前,等到他拆好,棉签沾了药,再一言不发的捋起左手袖子,雪白皓腕在冷风下露出。
    那片被烫到的地方,已经有冒出水泡的迹象,棉签毫不犹豫摁上来,只是涂抹力道并不温柔,还有意无意的碾磨了下小水泡。
    她垂着眼,轻轻说:“我疼。”
    “疼才长记性。”
    应,力道又放轻。
    “我不明白,你明明就做不到对我视而不见,为什么不肯听一句解释。”
    要真不在意了,送药做什么,帮她涂药又是做什么。
    “一根刺,刚扎心里时一拔容易鲜血淋漓,疼痛难忍,没法拔。但等时间久了,再拔,就没感觉了。”
    涂完,药膏盖子拧回,整支塞盒内,又放置在水泥台,声色平淡,这话就像是随口一说。
    简霓鼻塞,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都闻不到,更难受,指节在鼻下揉了揉,试图揉去鼻尖泛酸的感觉。
    撩开剪到及肩的头发,让他看得更清楚。
    说了两句不着调儿的话。
    “我染头发了,池远灏。”
    “为你染的。”
    昨天,简霓决定要去学校后,拉习斯聍一块随便找了家美发店,一开始说要剪,但围挡的披风一罩过来时,她又改了主意,说染个发。
    差点没惊掉习斯聍下巴。
    快及腰的长发一下剪到肩部,还弄了个烟灰挑染,她发量多又厚,那几缕烟灰发丝儿藏在最里头,披下时从后看不见。
    现下简霓撩开让面前人看,等着他能有什么反应。
    但没有,从始至终都没有。
    他只是看着,未置一词。
    天台冷冽的寒风吹不动他的眉眼,却把简霓那颗活跃跳动的心脏吹得逐渐冰凉。
    “你之前问过我,肯不肯为你整一次头发,我现在······”抱着最后一丝丝希冀开口,也相当于是最后一次放下自尊的挽留。
    “不重要了。”他极快打断,接着步子一转,做出要下楼的姿态。
    心里头那根弦随着他走动的步伐开始崩裂,竖立的高墙亦开始轰然倒塌,平静的海面又开始翻涌,嘶吼着掀起巨大海浪。
    简霓捂着心口倒退两步,背狠狠磕上坚硬水泥台。
    “池远灏!”
    声嘶力竭喊一声他的名字。
    门边,正握上门把手的身影顿时停下,修长指节搭在那儿,看过来。
    “你想好了。你要真下去了,咱两以后就是老死不相往来。我会把我的解释烂心里,你永远永远,都听不到那天晚上的真相。”
    她边咳边说,右手也死死抓着胸前衣服。
    她就那么等着,身体在等待中缓缓下滑,坐落到地面。
    最后,等来的是他手指叩了两下门,再是一声“砰”,门关了。
    海浪也随着这一关门声归于平静。
    这下,偌大的天台就只剩下了简霓一个人。
    潮落了。
    这个冬天,真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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