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有人家唱大戏,爷爷跟戏班子过去帮忙了。”小优说,一脸纯真无邪。
    苏慕北往里走,继而转身:“可是钱不够了?”
    小优展颜一笑:“爷爷说维持一个月生计没问题。”
    苏慕北默然半晌,继续往院子里走。杂草虽已除去,小楼落败,仍显荒凉。苏慕北看的心中烦躁,猛地推开房门,将手中袖珍女包扔在玄关,跑上了楼。
    五月二十这天,谢府的大格格生日宴,来了不少人道贺。谢府开了自家的戏园子,园子里摆了二十几个大桌。说是生日宴,其实还有另一层意义在里头,那便是大格格谢长锦和未来夫婿的头次见面会。
    给谢长锦说这门亲的是谢家的舅老爷。舅老爷在谢长锦屋里一个劲儿的夸那钱家公子:“人家是北平德国医院的院长,留过洋的,医术精湛,品貌端庄,多少名媛追还追不少呢,现在成了你的丈夫……”
    谢长锦冷笑:“说是警察署长的少爷,祖上却是东北完大山里的胡子,杀人越货,粗劣不堪,上不了台面。”
    舅老爷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谢长锦瞥他一眼:“舅老爷放心,今日我不闹脾气,不会让你们下不了台。”
    舅老爷舒了口气,正想出去,听到谢长锦问:“孟堂来了吗?”
    舅老爷想了会才记起这孟堂是何许人,忙道:“来了来了,早在戏台下候着了。”
    “知道了。”谢长锦道。
    舅老爷见她没什么要问的了,就走了出去。谢长锦看着窗外发了会呆,起身开箱去寻自己的戏服。
    谢府上下纷杂帽频,都为着今日的家宴。谢长安一身月白长衫,从月亮门溜大进来,见到戏园子里的阵仗,不禁挑了挑眉。
    谢长梧早就看到了他,从戏台前走过来,见他要逃,开口道:“你且站住。”
    谢长安忙挺身立正,一脸温良无害状。
    谢长梧皮笑肉不笑。
    谢长安道:“大哥。”
    谢长梧道:“不叫大爷了?”
    谢长安笑嘻嘻地去扯他衣袖:“你若是喜欢我叫大爷,我就叫。”
    谢长梧冷哼:“没个正形。以后若是再被我发现你胡闹,就让警卫打断你的腿!”脸上神色已经缓和下来。
    谢长安指天发誓说不会再去做乞丐,偷眼觑他表情,知道又逃过一劫,心里放松,指着园子里披麻戴孝的圆桌子问:“这是做什么?哪有生日宴铺白桌布的?”
    谢长梧也望向那些桌子,淡淡道:“舅老爷说钱家公子是新派人物,所以咱们在观念和做派上也不能落后。”
    “那也不必弄的像办丧事一样吧。”谢长安朝园子里走,从桌子上拿了颗水果糖,剥了糖纸,扔进嘴里。
    谢长梧跟在他身后,为他扯了扯衫子领口的褶皱:“今日的戏可练好了?”
    说起这个,谢长安又开始不满:“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我们堂堂大宅门里的公子哥儿,却要为一对土匪夫妻唱戏,想想就来气。”
    谢长梧的唇角弯了弯:“不乐意去跟母亲说去。”
    “我可不敢。家里哥儿姐妹七个,我是父亲不疼,母亲不爱的那个。”谢长安露出一脸伤感,几乎以假乱真,“而且这戏是为了大姐的生日唱的,母亲偏爱大姐,在她的生日宴上我可不敢造次,不然母亲会把我吃了。”
    “你知道就好。”谢长梧道。
    谢长安凝眸看他,一双水墨长眉不满地皱起:“你还笑的出来,别忘了,待会你也要上去唱的。”
    “钱家公子也要上台,彼此公平。都是为了大姐,我们尽力唱好就行。”
    谢长安狐疑的目光在谢长梧英俊的面孔上来回打量,很讶异自己惯常跑调的大哥,这次真的乐意上台,心平气和的给那日伪警察夫妇唱戏。
    前厅有寒暄声传来,谢长安望向月亮门,见那警察总署署长钱崇明穿着长袍马褂,带着太太和儿子过来了。
    随同他们进门的还有四抬礼盒和一百盆玫瑰。谢府的下人们忙帽频碌,将那些尚且带着露珠的玫瑰放到园子的各个角落,戏园子飘散开阵阵馥郁的花香。
    谢长安皱着鼻子,一脸不爽。钱家那个儿子西装革履,腰板笔直,有些德国党卫军的做派,稍稍让谢长安吃惊,没想到满脸横肉的警察署长能养出这样齐整的儿子。
    钱宗对谢老爷行了晚辈的礼,恭敬道:“这些玫瑰是送给大格格的生日礼物。”
    谢长锦在旁边冷冷淡淡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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