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卿走得极快,至无人处,适才摇摇欲坠地撑着树咳嗽起来。
    或许那番话正是她心底阴暗的真实。
    她不确定,但按理来说,她应该就是那么认为的。
    从小教导的一切让她自从嫁入荣家那一刻起,便自觉身上有了责任。而那人的背叛也确实让她痛恨,让她一时间恨得不惜与她撕破脸皮,。
    爱么?应该不是爱才对,但不知为何,她却咳嗽得越来越厉害,咽喉中如火浇烧,又仿佛被荆棘割刺,良久,才艰难地呕出一片粉中带血的花瓣。
    她应该不会弄错才对,可这花瓣却鲜艳得像混入了浓稠血液一般。
    她甚至感觉……
    她双目厮迷,眼前骤然一黑,晕了过去。
    醒后,文卿已回到东院的屋里,一个身影背对她站在床前,对春桃交代着什么。
    文卿望着她,顿觉如梦似幻,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鹤生,我、”
    病症的折磨将她神志不清,但随着神思的回笼,她才渐渐看清,那人身上并非道袍,而是官服。
    荣卿怔忡地转身来注视着她,一旁的春桃亦关切地迎上来,“小姐,您终于醒了?感觉如何?”
    文卿看着荣卿,又看了看春桃,仓皇失措,不知如何回答。
    她的脑袋太乱,荣卿见状,坐在榻缘俯面为她掖了掖被角,“醒了也不要勉强,不急,好好休息,我……”她叹了口气,“是我对不起你,我一个病秧子自身难保,没办法好好照顾你,文卿,请你务必好好照顾自己。”
    她在感到自卑。这个念头从文卿的脑海中冒出来。
    但她此时着实无力惊讶,只是点头当作是应了。
    荣卿走后,春桃端上药来,一面将勺子舀着,一面低语:“大爷又升官了,说后面会更加帽频,但是她也说会尽量回来看您。”
    她的话似未说完,却也无法再说下去,只是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又垂眸,半晌才欲言又止地开口:“小姐,您和二小姐……”
    “您若不想说也不要紧,春桃只是……小姐,春桃只是不想您一错再错。我们主仆二人在京城相依为命,说到底也不是外姓人,那档子事真要被揭发,春桃只怕不光是天高皇帝远,夫人老爷护不住您,而是压根不愿护您,也您知道夫人是什么性子,如今……如今大爷对您也上心了,您总要忘了她的。”
    “是,我明白……”文卿颓然望梁,半晌,蠕着身子背过身去,“我想,应该是结束了……”
    “我会忘了她的……我会努力的,春桃,你别再说了……”
    睡到夜里醒来,谢锦玉来找她,一并问她下午说的话是不是真心。不知为何,文卿心中不住对她产生深深的嫉恨,因故从始自终执意背对,不愿作答。
    过了一会儿,荣夫人与谢有良家的也来看她,巧说着一番T己说,文卿只木然地客套着。最后送走了一切,她才在空落落中睡去。
    梦里,她再次梦见过往一切。
    梦见节日宴,荣卿明晃晃地同谢锦玉坐在一起,让她在一众宾客面前落单;梦见明明谢锦玉是不小心跌倒,荣卿却反过来责怪她;还梦见两个人一起摔进水里,荣卿毫不犹豫只向谢锦玉游去,让水里挣扎的她眼睁睁看着,最后放任自己沉没。
    她在一阵无比的窒息与恐惧中惊醒。
    然后回忆着梦中一切,才后知后觉发现,梦中的那个人说是荣卿,却更像鹤生。
    她又想起她们亲吻的画面。
    她想,那可能不只是一个梦,而是一个必然的预兆。
    或许不久的将来,她们便会像自己与那人一般亲密,会拥抱,会亲吻,甚至是上。
    即便那可能也只是那人抢走荣卿所属物的手段,但与自己不一样,谢锦玉之后,恐怕荣卿无力再纳妾。也就是说,谢锦玉将会是那人最后一个、也是仅有的玩物。
    玩物……
    没错,自己曾经也是那人的玩物。
    而她,难道是妒忌这个肮脏的身份被她人抢走么?
    分明当初荣卿与谢锦玉温存,她也不曾如此。她以为她的宽容是家教使然,可现在看来……她终究是堕落了。
    转过天来便是月圆之夜。谢锦玉是夜正式进了荣家的门;而自己身为未来荣府的主母,荣夫人开始教导她如何管家,带她认识荣家在外的房产田产。而荣卿虽然公务繁忙,但也确实极尽挤出时间来陪她。
    生活继续,好像什么都没变,文卿却觉一切已经天翻地覆。
    比如,她的病一日比一日重,咳出的花瓣从粉白到桃红,再到如今的桃红。
    比如,那个人自那天过后,便不再出现在荣家,一日接一日,彻底淡出了她的生活。
    但文卿还是会偶尔会听谢锦玉谈起她,说她时常陪着那位公主流连风月场所。
    说透审,谢锦玉总要试探一般看着她,文卿惯只是假意毫不在乎地笑,“倒也不令人意外,她那人,难道不是向来便如此么?”
    谢锦玉闻言,脸上浮现怒色,“并非,在此之前,二小姐已有许久没同那主子厮混。”
    她将帕子掩着唇,强忍喉中灼热的咳意,“你倒是关心她,我哪里知道这些。”
    “宋文卿,你对她难道真就没有半分情意了?”谢锦玉直呼其名地质问,“难道过往的幸福都是假的?”
    “事到如今,你倒来问我这些了,”文卿颓唐冷哼,“她将我视作与荣卿赌局的筹码,如今又如此轻浮淫乱,我竟还犯贱地感到幸福?”
    她抬头直视着少女,心中的嫉恨一重比一重高涨,堵住了她的穴口,最终化作满是嘲讽的笑,“不过情妇罢了,我断然不屑与她人共享。”
    谢锦玉怔怔地看着她,心中的期盼碎了个一干二净,“既然如此,那我若说我喜欢她,你也不在意?”
    文卿喉中一滞,半晌,避开视线,“你喜不喜欢与我何g?”
    “你、”谢锦玉气得一时无言,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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