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她被安置在浴缸里,困顿的思绪也不妨碍芙提看着他忙碌的背影进进出出。弄脏的地毯,湿了一块的抱枕,还有那件带有血渍的白衬衫。最后一样被他丢进了厕所的垃圾桶里,其他地都被舍弃在角落,等待明天保洁人员的发落。
    “疼不疼?”
    他终于有时间看那温水里浸泡着的粉白肉体,被蒸腾起来的氤氲水汽熏得两颊都晕红,和不久前在他身下求饶的神情相似,又多几分慵懒。
    当然是疼的。芙提没说话,他知道了,于是伸出手把人抱起来,替她擦干净身上的水珠,轻手轻脚放到了床上。
    “明天替你请个假?”
    她捂住脸,捂不住泛红的耳根,“不要不要!副导会怎么想啊!”
    段昱时退开两步,点了根烟,“他不会说什么的。”一口深埋入肺,想到什么似的笑了一声,“毕竟这也算工伤。”
    “段昱时!”
    “好、好。我不说了。”
    他拍拍被子,让她把头伸出来。过了一会又问,“真的不休息一天?”
    她还是拒绝。段昱时也就随她去了。
    气氛安静下来,他指尖燃烧着的烟在缓缓上升着白雾。那立在落地窗前的身影清隽挺拔,哪怕是宽松至极的浴袍,也被那宽厚的肩膀撑得有型。芙提从柔软被褥中露出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抽烟,看着他出神。
    等那烟蒂碾灭了,她忽然说,“段昱时,我想看雪。”
    京都的冬天向来冷酷又热闹。冷酷的是风雪,热闹的也是风雪。说落就落,平添交通拥堵又浪漫绵长。
    他应了声,伸手拉开窗帘。
    大雪鹅毛般纷纷扬扬地落在楼下,堆出不浅的深度。可在高楼之上,在玻璃窗前,人们往往忽略了这雪天的麻烦,只能看见她的美丽与狂躁,欣赏她的准时和勇敢。
    段昱时回到床上,身上还带着点未散的烟草味。和他平时的气息相比,多一点苦和清醒。芙提如愿以偿般投入到那略微冰凉的怀抱里,五指找寻着他的指骨,分开指缝紧紧扣住了。
    “很漂亮。”她说雪。
    住院的时候其实就开始下了。秦懿在电话里说还好走得早,不然雪天航班延误,导师会扒掉她一层皮。她说伦敦的冬天也很漂亮,就是泰晤士河不会结冰有点可惜。她说芙提要快点好起来,快快去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她说:“我不知道你对段昱时的感情到了什么地步,就算答应了我别让自己受伤,你也不一定会做好。但我还是相信你。相信你有开始一段感情的勇气,也相信你有在察觉到不合适后果断结束的决心,更相信你能够走到山顶,而且身边有你想要感谢的人。”
    何其有幸,在这个年纪,我想要的一切都已经在我身边,或者唾手可得。
    芙提知道他在听,也知道自己快要睡着了。她说,“段昱时,我一定会成为你最棒的作品。”
    困倦的意识没能分辨他的神情,只剩下细软发丝被他轻轻从脸上拂开的触感,还有手心的忽然冰凉,像是被塞进了什么金属。
    她撑着精神去看,是一枚戒指。
    简约又单调的款式,只是色泽纯正,光是重量就让人觉得价值不菲。
    芙提转了一圈,看到那篆刻在背面的小小字母,轻声拼了出来。
    Riant。
    “是什么?”
    段昱时把那对戒的另一个也拿出来,解释道:“是法文,意思是明媚的。”
    “那你的呢?”
    好奇的孩子对未知礼物都怀有迫切感,心跳如擂鼓也挡不住汹涌而来的喜悦,她颤抖的指尖刚抚摸过那凹陷的痕迹,段昱时已经先声告诉了她答案。
    “Floraison,花期。”
    明媚的花期。
    就像他们之间,就像那捧绚烂娇/媚的伦敦眼,也像现在窗外不断飘落的漫天白雪。
    “怎么突然送我戒指?”
    “本来是出院礼物,但一直被耽误。”他伸手替她戴上,尺寸不大不小,“也没有突然,准备了有一段时间了。”
    “而且不论什么时候送,我想告诉你的心意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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