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肖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两腿间金属双刃的威胁,他咽下口水如同咽下暂时不能尽情抒发的怒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是冷静的,毕竟他害怕自己的语气躁动一点也会带得眼前这个疯子发疯。
    “顾蓝田,你现在把刀放下,我们之间就还有靠商量解决的余地。”陆肖肖的声线如古井,但并非一丝风波都不起的那种古井,而是刚被顽皮孩童投下石块溅起无数说话的那种。
    顾蓝田单手拿着剪刀,死死盯着陆肖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忽然暴起夺刀伤人。
    她是个营养不良的穷孩子,而陆肖肖是个打了多年冰球体格优秀的家伙,如果不看好他给了陆肖肖反转的机会,那么她才是一点商量的余地的没有了。
    顾蓝田明白,只有她始终握紧这把剪刀,才能让陆肖肖语气平和地跟她商量。
    时间宝贵,她冲进来可不是为了跟陆肖肖来回推拉说废话的,顾蓝田气沉丹田,像一只对敌的小老虎怒吼:“手机!我最后跟你说一次!手机!”
    “别乱动!自己拿出来,敢做什么小动作,我立刻把你剪了。”
    陆肖肖被堵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可是形势比人强,他是真怕顾蓝田发疯伤到他的小兄弟,这东西要是废了,他事后再怎么从顾蓝田身上找补,也是两码事了。
    无可奈何下,陆肖肖摸出裤兜里的手机,还没递过去就被顾蓝田抢走。
    “密码。”
    “770707”陆肖肖咬牙切齿地报数,“77”是他的球衣号,七月七是他的生日,而他说话的沉痛表情仿佛是在说自己的忌日一般。
    顾蓝田快速点击屏幕上的数字,解开手机锁,轻松找到“相机”app。
    幸好陆肖肖也是用的市面上最流行的一款手机,和顾蓝田周末打工的糖水店老板娘用的是同款,而她之前有借用过老板娘的手机给奶奶通话,对这个手机的布局有印象。
    顾蓝田拇指轻轻滑动,把模式从拍照调成了视频拍摄。
    一切准备就绪,顾蓝田才露出满意的微笑,她需要可以随时捏在手心的威胁道具。
    因为陆肖肖这个人爱面子又爱美,所以她得把持一个陆肖肖最独家的丢光面子且丝毫不美的把柄。
    是什么呢?
    顾蓝田皱着眉头思索,下意识地掂了掂手里的剪刀,肉体带来的阻碍感在刹那间让她福至心灵般明悟。
    骟!真是灯下黑!
    还有什么比他胯下吊着的这根软趴趴、深红到近乎紫黑的肉虫子更丑的把柄?
    清晰的拍摄路线在顾蓝田脑海里形成,先拍一拍陆肖肖那张俊俏臭脸,接着镜头缓缓下落,特写他那根肉虫子……顾蓝田有一秒出神思考这种手法是应该叫对比还是叫衬托。
    一者绚烂摇曳如雨后海棠,一者肮脏腌臜如沼泽烂泥。
    心中默默感谢现代电子音像技术的同时,顾蓝田的手机镜头已经从陆肖肖的胯下移开,不同的角度加在一起大概拍了有一分多钟,她重新让镜头对准陆肖肖的脸。
    镜头怼脸下,陆肖肖花容失色、咬牙切齿的模样看上去大有要钻出屏幕来打她的意思。
    顾蓝田不以为意,持镜相当稳定,按下暂停键后指令紧随而出:“你说,陆肖肖是顾蓝田的狗,说完了再学两声狗叫。”
    下完命令以后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就解除暂停,根据她的预测……陆肖肖怕是又要狂怒。
    “你!?”
    “顾蓝田!顾蓝田你、你别太过分了!”陆肖肖几乎是咆哮出声,咆哮中还带着隐隐哭腔,混合成愠怒的喘息。
    要不是刚小解过,之前顾蓝田无意识掂剪刀的时候他差点就要再尿一次。
    他现在觉得自己比越王勾践还能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他之前简直昏了头,犯了轻敌的大错,让自己被一个乡下来的丫头片子欺负成这样。
    但凡……他的司机是个有智商的,现在也该进学校了吧。
    陆肖肖的眼神飘忽,被顾蓝田按在男厕所里这段时间,他虽然尽量配合,但无时无刻不在幻想他的司机从天而降。
    明明他出办公室以后就告诉司机他很快就出校门了,这会儿耽误了好久,只要不是脑残都该知道要进来找一下他吧。
    顾蓝田当然看得出来陆肖肖有拖延时间的意思,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后招,但是万事总是迟则生变,有时候攻守之势会在顷刻之间扭转。
    “陆肖肖,我有耐心……”顾蓝田顿了下,带点遗憾意味地挑眉,“但是不多。”
    “从老家来徽京真的很不容易。如果非要回去的话,怎么也要带点纪念品。”
    “丑一点也没关系,能让我时常回忆起在徽京的美好时光就行。”
    讲到“丑”这个字时,顾蓝田的咬了重音,眼神也是不加掩饰直勾勾地落在陆肖肖双腿之间。
    她勉强才能做到不太嫌弃的东西,可是陆肖肖恨不得用性命珍惜的。
    “陆…肖肖……是、是……是——”四个字艰难地从他嘴里蹦出来,每蹦出一个字就像把他脖子上的虚空之绳拉紧了一分,直到他在窒息中再说不出下一个字。
    顾蓝田手指重重点了下暂停键,咬紧后槽牙,不耐烦至极:“把舌头捋直了,重新说。”
    “陆肖肖……是顾蓝田的……”陆肖肖觉得自己所有的灵魂在一瞬间被抽空,他真的说不出最后一个字,他有一种奇异的预感,如果不知廉耻地说了那个字,他陆肖肖十几年来所积累的骄傲、美德、信仰都会烟消云散。
    顾蓝田气得直接重重踹了陆肖肖一脚,陆肖肖疼得趔趄一下。
    “是我的什么?”顾蓝田头一回觉得天下间竟然有人蠢钝如斯,一句话都磕磕巴巴说这么久。
    她抬头对陆肖肖怒目而视,可是却发现对方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同。
    ——狗急了真会跳墙,哪怕摔伤他自己。
    意识到对这位没吃过人际交往苦头的少爷着实逼得有点过分了,顾蓝田心思一转,决定及时收手跑路。
    “算了,你随便叫两声吧。”顾蓝田装出一副实在拿他无可奈何,说不清楚就说不清楚吧,叫上两声也行的样子。
    “闭上眼睛,更能叫得出口。”她甚至不吝于指点一下陆肖肖。
    趁着陆肖肖闭眼作心理斗争的间隙,顾蓝田轻车熟路取出手机里的所有卡片,她心里也紧张,没空分辨那张卡到底是什么,反正一溜接住所有卡攥紧在手心里就行。
    “快点叫啊。”顾蓝田攥着几张卡片,左脚往后慢慢探去,同时刻意掂起剪刀并且打乱金属刃触碰陆肖肖皮肤的节奏。
    陆肖肖被玩得加倍紧张、头皮发麻。但这场学狗叫的心理战争尚未结束,他拳头攥起垂在身侧,喉结不断滑动,但是却一个音节都吐不出来,上下嘴唇止不住地颤抖,湿润的唇瓣像极了立夏后在骤雨里零落的西府海棠。
    可惜已经跑为上计的顾蓝田没空多欣赏这幅“海棠春色”图,她只在转身以及前两步尽量压低了声音,毕竟——逃跑是迟早都会败露的事情。
    她不要命地往前跑,身后是气得眼角通红匆匆拎上裤子连裤带都来不及系紧的复仇者陆肖肖。
    陆肖肖只有一个想法——老子和顾蓝田不共戴天!
    什么游刃有余地戏弄,什么巧妙地突破围堵,全是空谈,面对敌人一定要出手即见血,见血即封喉!
    陆肖肖满腔悔之不及,只恨当时在办公室时没有讲出真相并强烈要求学校赶走顾蓝田,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偏偏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回来后还向顾蓝田恶意挑衅。
    殊不知顾蓝田这样的人,戳她痛脚朝她挑衅等于是盛情邀战,而她一般情况下都会想试试,倘若形势极为不利,所以运气都背离而去,往后又无路可退。那她更是不惜凿坏眼前墙壁,再造一条新道出来,哪怕需要见血。
    她解决不了自己心思上的敏感点,只好解决恶意撩动敏感点的人了。
    陆肖肖个高腿长体力好耐力佳,顾蓝田清楚自己不可能和陆肖肖打多长时间的追逐战。
    可是她被陆肖肖扑倒得也着实太快了,她不由得苦笑,自己这幅身体太欠缺营养和锻炼,否则不至于落得这般下风。
    好在她早就对会被截住有预估,在背后感受到灼热之意时,顾蓝田就如同开启了某种程序,挥手用力将手机扔了出去。
    陆肖肖虽然抓人抓红了眼,但是手机落地的声音瞬间让他神魂归附。
    草,他抓顾蓝田是因为顾蓝田羞辱他,顾蓝田怎么羞辱他的——拍了他的不雅视频。陆肖肖觉得那个视频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要出流出去了别人都看不到视频的尽头。
    他的动作比想法更快,起势飞跑去捡手机。
    手机被顾蓝田甩到了走廊尽头,陆肖肖跑两步便看见黑色屏幕上如蛛网般的裂痕,他的太阳穴忽然突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涌上心头。
    1,2,不对劲……陆肖肖急刹脚步,瞪大双眼。
    妈的,顾蓝田又骗他!
    几次了几次?!他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那个视频之于他们两个人都无比重要,顾蓝田就是把她自己扔出去都不会把视频扔出去。
    手机不过就是幌子罢了,那家伙八成已经悄悄把卡卸了揣在自己身上。
    陆肖肖转头往回跑,顾蓝田已经趁着这段宝贵时间已经连滚带爬下了快两层楼梯。
    眼见顾蓝田的人影就要消失在自己眼中,真让她跑出学校的话……陆肖肖头脑一热,直接翻身越过栏杆,虽然巧妙借力缓冲,但还是狠摔了下去。
    “呃——”
    两道痛苦的呻吟声响彻一楼大厅。
    陆肖肖截住了顾蓝田,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俩跟被冲压的钢板一样,瞬间贴在一起然后从最后几梯楼梯滚到平地。
    陆肖肖作为一个在冰球场上打过几次架的人战斗意识确实比较强,他率先翻身压住顾蓝田。
    “跑啊你!你倒是继续跑啊?!”陆肖肖满目猩红、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生吞活剥眼前的顾蓝田。
    因为叁番四次在顾蓝田手上翻船,陆肖肖甚至不敢离顾蓝田太远,只有用身体紧紧贴住顾蓝田才能给他这次一定不翻船的安全感。
    顾蓝田紧闭着嘴唇,她疼得都睁不开眼,只能用鼻腔急促地呼吸,那些热气尽数拍上陆肖肖的脸颊、唇角,害得他不自觉被痒得伸舌头舔唇。
    “给我。”陆肖肖眼里遍布红血丝,声音冽如冰酒。
    出于对顾蓝田无下限反击的了解,陆肖肖提前把自己双腿挤进顾蓝田腿间防她踢裆,一只手掐住顾蓝田的两只手腕举过她头顶贴住冰凉地面。
    刚才他一摸,发现女生校服居然没有做兜儿,那东西能被放在哪里?顾蓝田攥得死紧的拳头有莫大嫌疑。
    “妈的!给我老实点,乖乖打开!”陆肖肖恨自己没有第叁只手,只能用单手去抠顾蓝田的手指,实在效率低下。
    纵然他力气大,但顾蓝田抵抗意志也相当强烈,根根手指按下葫芦浮起瓢,你方唱罢我登场,陆肖肖越发沉溺在掰手指的苦战之中,自己也没察觉到自己发出的踹息声到底有多惹人误解。
    顾蓝田牙都咬酸了,全靠坚忍不拔的意志勉强坚持住,只是陆肖肖用身体盖住了她,身高差让陆肖肖的脖颈对着顾蓝田的脸,陆肖肖的喉结来回掠过她的鼻尖和嘴唇。
    顾蓝田一直紧闭嘴唇,嘴巴里积的好多口水没法吐出去,手机卡在她嘴里都快能划船了,她难受得不得了,一边要努力握紧拳头不让陆肖肖发现里边什么都没有,一边还要思考怎么从陆肖肖手里逃走。
    一个不留神她便牙关失守,唾液从唇角溢出,沾上掠过此处的喉结,牵出透明丝线。
    “……”陆肖肖脑子里登时炸开了烟花,余烬烧穿他的理智。
    他是个挑剔无比、爱洁成癖的家伙,初中时就有“豌豆射手”的称号,当然这是他的黑称,“豌豆”取“豌豆公主”的意思,说他娇贵得皮肤动不动就过敏发红;“射手”则是指他打球就知道自己带球射门,没有团队合作意识。
    他都知道,但是这个称号写实得让他无法反驳。
    ——那是口水吧?
    滴答的、黏糊糊的、透明液体又夹杂着细密气泡的东西。
    沾上他的脖子,即将流到他的胸膛。
    陆肖肖在颤抖中彻底炸开了,他的脸色比烟花绽放时更带烟硝味儿。
    带着不可置信的感觉,压抑着吞咽的冲动,陆肖肖僵硬地放开顾蓝田的两只手腕改为一手钳制一只,骑在顾蓝田腰间由上而下地看她。
    顾蓝田狼狈至极,喘得比陆肖肖还要厉害。因为陆肖肖找手机卡要翻兜几乎把她摸了个遍,校服上衣也被他蹭得上卷到快露完下乳,茶褐色的长发则散落在各处,甚至有几缕还各自勾在陆肖肖手臂和腰上。
    大厅的白炽灯刺得顾蓝田睁不开眼睛,但是把她的皮肤衬得更加白皙,那个只露出一小半的圆润变得更软糯。
    陆肖肖忽然有点想掐住自己的脖子,因为他生发出一种猛烈的吞咽冲动。
    鬼使神差下,陆肖肖伸手捻住顾蓝田的上衣边缘,轻轻将它往上提拉,他告诉自己这是有理由——顾蓝田的这里也很可疑,万一她把东西藏在……陆肖肖你是不是无耻,快停下。
    ——她更无耻,她不但看,她还拍了,我要讨回来。
    就在陆肖肖说服了自己可以继续无耻下去之时,他瞟见顾蓝田一脸愤恨……地嗫嚅。
    她不可能会对他隐忍脾气的。!
    这家伙、这家伙把东西放嘴里了!
    “草……你张嘴。”陆肖肖一手便掐住顾蓝田两颊,带着些亲身经历过的熟练意味。
    然而顾蓝田口水流了他满满一手都没有被撬开唇缝,陆肖肖气急败坏。
    还是不够疼,得让她知道知道疼。
    陆肖肖闭上双眼,像是下了什么难为的决心——接着倾身覆上顾蓝田的嘴唇。
    少女柔软又窄小的嘴唇被他不经意就一口含进嘴里,哪怕是自己主动的,陆肖肖也像是被烫了嘴一样惊慌失措,用舌头把柔嫩的嘴唇从左扫到右,再从右推到左。
    不对,这样的话,顾蓝田一点都不疼。
    陆肖肖狠狠咬了顾蓝田一口,她果然痛得张开了嘴,趁这空档,陆肖肖本能地伸舌头进去想勾出手机卡。
    “唔!”陆肖肖闷哼一声,顾蓝田也是照着他的舌头就狠咬了一口,幸亏他还用手掐住了顾蓝田脸颊,不然怕是……他一阵后怕。
    陆肖肖如此压着顾蓝田,用舌头不漏一处地扫过顾蓝田口腔每个角落,果然让他探到了硬硬的卡片。
    他想着卷出卡片,但是顾蓝田纵然没法咬死他,却也一直用舌头打扰他的进程,偏要跟他纠缠在一起,绞得密不透风没有机会做别的。
    唇舌带起的啧啧水声响得刺耳,陆肖肖心里又怒又恨,舌上又暖又甜,他不知道是气愤还是憋闷,但又觉得怎么都不太足够,心知顾蓝田是条泥鳅,十分容易滑走,于是下意识放开捏住她脸颊的手,改去托住她的后脑勺。
    ——算了,再吸一会儿就干正经事。
    陆肖肖自是没有沉醉而安排有序,只不过顾蓝田耳朵尖,她听见似乎有人的脚步声传来,一种得救在即的感觉浮现,她赶紧放开陆肖肖的舌头,不再跟他搞什么肉身搏斗,而是拼命发出呜咽声想引起来人的注意。
    “唔?”乍然被甩开的陆肖肖眉头一皱,并未发现事情不简单,只有好事被中断的不快。
    他也随之偏头,又要吻下去。
    “干什么呢!你们!”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
    陆肖肖脊背一挺,还没转头就听见又一道声音响起——
    “肖肖少……少爷?”  熟悉的声音,颤抖的语调。
    哦,他的司机还知道进来啊。
    被抓个正着的陆肖肖很想就此砸穿地板,毁灭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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