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少谏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把场子找回来,从屋里出来,却见之前已经离去的两个铸剑山庄弟子其中一个并未走。
    那人个头很高,站姿又十分挺拔,站在太阳底下就跟日晷中心那根针一样,而且……
    对方似乎在等他。
    袁少谏防备地后退一步,心道该不会又来个找茬的吧?
    不过对方好似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警戒,直接走到他跟前,半躬着身揉了揉他脑袋:“怎么,才多久不见就不记得我了?”
    袁少谏眉头直皱,一句“你是谁”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看到对方从他脑袋上收回的那只手手里忽然变出两枚龙眼大小闪闪发光的金珠子。
    袁少谏一愣,脱口唤道:“司徒大哥?!”
    司徒邪顶着一张易了容的假脸笑眯眯地“哎”了一声,并把那两颗金珠子往袁少谏手里一塞:“真乖!”
    袁少谏疑惑地皱了皱眉,心说这个司徒邪是不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司徒邪与麟英上岸后先是找了个有经验的大夫取出了那枚钉在心口处的玉针,接着便换了身份与容貌混进了湛卢山——偌大个铸剑山庄什么样的弟子没有,找出两个身形与他们相似的不在话下。
    于是这几天他们一直混迹在山庄弟子中,把这段时间山庄上下发生的几件大事摸了个透彻,其中便包括了诸葛家的三小姐对岳星楼一见钟情之事。
    原本他是想到祝君君肯定会来观战,为了避免岳星楼骚扰她,这才施计把天权阁里的诸葛靖歆给放了出来,但没想到祝君君没出现,反倒是袁少谏差点遭了岳星楼毒手。
    岳星楼一贯是个暗箭伤人的阴险之辈,而阴险之辈最大的特点是不动声色,所以这种人绝不可能同时还是个一言不合就要打要杀的暴徒——
    现在的岳星楼瞧着实在有些不大正常,难不成他是吃炸药了。
    不过岳星楼如此狂躁不安,对他而言反而是好事,比武比武,比的可不光是武,这一回他不会再像三年前那样鲁莽,虎魄刀他势在必得。
    但这些事并不着急,眼下他得先把袁小弟弟安抚好。
    那夜祝君君不告而别,打算就此和他两清,然而男女之事岂是一人能说了算的?更何况那样美妙绝顶的滋味,只吃一回又怎么能够?
    短短几个眨眼,司徒邪已在心里把事情过了几个来回,而袁少谏才刚刚往金珠上磕出两个牙印。
    待他小心收好金珠,才对司徒邪道:“司徒大哥,也是来参加鸣兵大会的?可是今年那个何无尽又来了,而且这回他还带了个徒弟,叫宋鸾羽,我听山庄里的人说,你可能打不过那家伙。”
    司徒邪弯着眼睛嗤笑了声,却没有直接回答:“此处不方便说话,咱们换个地方。”
    岳星楼虽然离开,但他手下的人却仍然紧盯着袁少谏,方才他已经出手解决了两个,不确定还有没有更多。
    袁少谏也警觉地点了点头:“好!”
    二人从偏门离开了院子,抄小路往外走,原本是司徒邪在前边带路,准备把袁少谏带去他现在的住处,然后再哄他带他去找祝君君,可几个转向之后,带路的反倒成了袁少谏。
    “袁小弟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司徒邪状若无意地问。
    袁少谏回头乜了司徒邪一眼,摆摆手说:“你不想见祝君君么?司徒大哥,你就不要和我装傻了。”
    袁少谏对司徒邪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毕竟曾朝夕相处过好长一段时间,司徒邪脑子不太好的时候他们还是臭味相投的好伙伴,但可惜人脑子一朝长回来,伙伴就变成了情敌。
    按理说袁少谏绝不可能主动把男人往家里带——开玩笑,祝君君可是他未来的老婆,他上赶着给老婆找姘头呢?
    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百花谷的蒋灵梧来了!
    那家伙看着好脾气好说话,可其实心机深得很,暗地里疯狂给祝君君灌迷魂汤,灌得他老婆眼睛里看不到第三个人。
    他能这么眼睁睁干看着他俩恩恩爱爱你侬我侬?
    绝不可能!
    所以今天袁少谏借着看热闹的名义从蒲竹居跑出来,暗自筹谋了好一阵,把山庄中所有和祝君君有过勾当的男人全都在脑子里盘了一遍,并决意一定要带一个回去,把那两人的好事搅和了,好好挫一挫那蒋灵梧的锐气。
    原本司徒邪若不出现,袁少谏已经选定诸葛靖仇了,毕竟这些人里也就那小子他看得最顺眼,可司徒邪出现了就不一样了,且不提他和司徒邪的交情更深,单说他怀里捂着的那两颗金珠子……
    咳,金珠子也是次要的,关键是他司徒邪是伏龙坛的啊!
    他是一众男人里唯一一个邪派出身,干这种事那不理所应当?
    袁少谏停下脚步,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向司徒邪,仿如委任重任般沉着道:“司徒大哥,我姐姐身边男人虽多,可我是最看好你的。一会儿你去了之后,一定要把那个姓蒋的家伙给挤下去,可不要叫我失望!”
    ***
    此时的蒲竹居中,祝君君正在用饭。
    蒋灵梧先她用完,去了屋外与金氏兄妹说话——两人进了山庄还未有机会好好和蒋灵梧汇报白河村的情况,那边的事情很有些蹊跷,不好耽搁太久,于是便趁此间隙赶紧把事情说了。
    蒋灵梧听完沉吟片刻,道:“……白河村村民在短短几日内忽然集体发疯,神志不清,肆意伤人,此种异状的确极有可能是人为造成,我留你们在那里调查,便是希望能找到切实的证据。”
    金溪道:“对不起,师父,我们没能找到有用的证据,对方做事很小心,事后也把痕迹抹得很干净,既没有下毒的痕迹,也不像是传染的瘟疫。但我们在附近山上找到了从白河村逃出来的几个神智尚还清醒的人,他们说,事发前几日曾有个江南口音的人来村中借宿,此人礼貌周到,而且略通医术,替借宿人家卧床不起的老人摸过脉,服了他的药后没几天就能下地走路了。这段时间因为鸣兵大会的缘故,福州附近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若是从江南方向过来,便不该经过福州城西的白河村,所以那村民才留下了比较深的印象。”
    “江南口音……”蒋灵梧渐渐拧起了眉,心中阴影更甚。
    金溪见他神色凝重,有些迟疑地开了口:“师父,还有件事……”
    蒋灵梧对她点了点头。
    少女又看了眼一旁不动如山的兄长,像是想要从他身上借一分力量,才能有勇气继续说出接下来的话。
    她说:“发生了这种事情的村子,可能不止白河村一个。那几名逃走的村民在躲到山上之前,其实还翻山去了另一个有亲眷所在的村子,结果那边……也是一样。我和哥哥怀疑,说不定还有更多这样的村子。”
    蒋灵梧沉默了下来,胸口的不安如凝成实质,沉甸甸压在他身上,又闷又重,叫他喘不过气来——
    二十年前,那场夺走了他双亲性命的血腥灾劫,不也是从零星几个村子的异状开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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