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南部仰光首府下起暴雨,军用直升机不敢冒进,空航两个半小时才抵达北部大其力机场。
    为了迎接贵客,驻守大其力府的陆军参谋和部长悉数到场,连正在东北部演讲拉选票的候选人也特地前来和她握手。
    每一张脸都如此陌生,在当地媒体的闪光灯前,她勉强撑起优雅笑容,机械的和他们伸手点头微笑,紧接着被“未婚夫”护送上军用越野。
    手机里滚动播放着一桩喜事:霍总司令的长女确定婚期,未婚夫系副司令,是上将悉心培养多年的养子。
    YouTube亚太军事区博主们大肆剖析此次公开婚约,分析认为军政府和仰光大楼不合,霍上将突然把长女嫁给副司令可以凝聚选票,由此扩大军方席位占比,控制大选倾向,是军方首脑集权拢势的手段之一。
    Twitter上,词条推送高涨,热度居高不下,东南亚世趋则开始八卦军政极顶层大家族的过往。
    一半大肆编撰骑士和公主青梅竹马,长达十几年的浪漫主义神话。
    另一半则暗讽女方大学没读完被迫赶鸭子上架,而男方作为养子没血缘,长期受暻大少爷压迫,欲借此提升在家族内部的话语权。
    七嘴八舌,乌烟瘴气。
    车后座,霍曦收起手机,侧目望向车窗外,天边逐渐放晴,她眼里却乌云密布。
    “梭沙哥哥,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么?”她倚着车门,和身边年轻军官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同行的健硕男人喉咙干痛,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明白自己已经跨出第一步,不后悔,也再无回头路。
    得不到回答,霍曦眸色黯落,指尖嵌入掌心,娓娓而言,“小时候我总以为妈妈像宫殿里的王后,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缺,只需要照顾我们几个孩子,等爸爸回家。”
    “等长大了上国际学校,其他同学都有父母来开家长会,可我和哥哥弟弟的家长会永远是管家代为出席。妈妈很愧疚,会在家里亲手做一大桌饭菜来弥补孩子们。”
    霍曦释然轻笑,“我们从没怪过妈妈。她爱她的丈夫和儿女,才会甘愿牺牲自由,无怨无悔守在我们身边。”
    “你不用牺牲。”男人突然开口,听懂她的顾忌,退让道:“阿爸说等拜完山,同意你去法国读书,多久都无妨,我不会过多干涉。”
    她回眸凝向他硬朗侧颜,“大哥,你不是父亲,我也不能像妈妈那样牺牲。这种婚姻如若没有强大的情感羁绊,最终只是两个人的囚牢。”
    梭沙心尖蓦然抽紧,大掌抹了把脸,粗噶回应,“两个人的囚牢也好过困住我一个人。”
    “为什么?”霍曦顿了顿,语气因情绪激动略有起伏,“究竟为了什么?你幼年受尽了苦,如今还要听爸爸的命令为婚姻让步。我们压不住外界的嘴,时间一久,你的心理会越来越不平衡,可能会…”
    “会在婚姻里不忠。”梭沙打断她的话,颓丧摇头,口吻无尽酸楚,“因为你不爱我,也不相信我。以为感情总会耗尽,日后我会从其他女人身上寻心理安慰。”
    话落,车厢内陷入沉寂,过分直白的对话只会使两个人相顾无言。
    多么唏嘘,一场婚姻还没开始,却能预想到最坏的结局。
    少女如鲠在喉,长睫湿润合了合眼,她无法理解陪伴自己十几年的大哥竟顽固至此,不惜葬送两个人的未来。
    突地,手机屏幕亮起,一通归属地泰国的电话闯入两个人的沉默。
    她迭忙抬手轻拭眼角,关心询问:“哥哥,你的伤好些了么?我昨天下午本想去医院看你,可副官说你和缇慕妹妹去曼谷养伤了。”
    “我好得很。”双生哥哥强压戾气和妹妹说话,“梭沙卫星电话信号断了,你手机给他。”
    霍曦猜到暻哥哥大抵看见婚约公开的新闻,从家里得到消息,知道自己正在回曼普的路上。
    她攥紧手机,抿抿唇,“暻哥哥,你好好养伤不用担心我…”
    “手机给他!”
    听筒另一端显然没多少耐心,梭沙瞧霍曦左右为难,主动从她掌心抽走手机,沉声开口:“阿暻,是我。”
    “呵,果然好手段,趁我受伤,大哥连我妹妹都拐上山了。”
    “我所有行动都有父亲允许。”
    “听着!”霍暻话隔屏幕,躁怒警告,“我不论你向阿爸邀了多少功,就算阿爸的话是圣旨,等大选结束,我也能替霍曦摆平这些窟窿。”
    “暻少爷不妨把心思花在如何让父亲同意缇慕进门。”
    “大哥与其操心别人,倒不如学会安分守己,少动歪脑子。”
    嘟声一响,电话挂断,兄弟俩话不投机半句多。
    霍曦当然也清楚双生哥哥说话一贯夹枪带棒,下意识对身边男人道声“抱歉”,想伸手拿回手机。
    忽的,少女皓腕被攥住生疼,身体猛然前倾,纤细身躯锁入一个结结实实的怀抱,用力之重,似能将她肋骨压迭。
    “梭沙哥哥,痛…”她呼吸不畅,推搡着他肩背。
    年轻军官拥住她合上眼,沉声哽咽,他好似在与她说话,又仿若自言自语。
    “不会有人拆散我们,相信我,我来牺牲,我爱你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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