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毫不掩饰的杀人之意,夏夏攥着枪的双手指尖发白,抠入肉里。
    她眼里噙满了眼泪,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稍有不如意你就要杀人是吗?”她心中翻涌,颤抖得愈发厉害:“是你,是你杀了爷爷,是你杀了我爸爸!”
    崩溃的吼声,让周寅坤眸中微闪,这才看向那两架被临时调来的直升机。看见上面的人,他皱眉,没有说话。
    “那晚爷爷根本就不是意外落水,是你们发生了争执,他才掉进水里!你就在旁边,根本就是你杀了他!袭击我爸爸的外国雇用兵,就是他们,我记得,我认得出来,就是他们!他们是你的人!是你杀了我爸爸!”
    一忍再忍的眼泪,终究是如暴雨般洒了下来。
    崖边螺旋桨的风将她的头发吹乱,衣衫抖动,她站在那里摇摇欲坠,几乎快要撑不住自己了。
    周寅坤听完她的话沉默两秒,视线看向她旁边的人,淡淡地说了句:“原来是你。”
    那个被他捅了一刀扔进河里,竟没被食人鲶吃掉,反倒活下来的唯一目击者。
    梅金摘下了帽子,露出残了半边的脑袋和狰狞的面容。
    男人瞧着他丑陋的样子,语气听得出的鄙夷:“既然活下来了,为什么不继续活着,非要多管闲事呢。”
    夏夏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不可置信地听着他无所谓的语气。被当场揭穿残杀父亲和大哥的暴行,他竟没有丝毫的心虚愧疚,更没有丝毫的后悔。
    甚至,他还倒打一耙,光明正大地指责起说出真相的人。
    甚至,他还对上她的眼睛,一如之前那般居高临下地发布命令:“周夏夏,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过来,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什么都没发生。
    夏夏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那狂妄的语气和声音,都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他仿佛在说一件芝麻大点的小事,爸爸和爷爷两条人命,就像根本不值得被提起一样,被他随意揭过。
    这件事的结果不该是这样,这个世界也不该是这样。
    滔天的愤怒和恨意席卷而来,夏夏握着枪的手冰得吓人。
    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要杀人。即便被迫跟自己的小叔叔发生关系,被他扣在身边失去自由,她想到的也只是逃跑,而不是杀了他。
    因为杀人是不对的,杀人从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可现在,她没有其他办法了。
    周寅坤只手遮天,没有人可以扳得倒他。
    他明明杀了爷爷和爸爸,却过得恣意极了。他让她变成了失去父母的孤儿,却还心安理得地欺负她、占有她、一辈子困住她……
    越想,脸色就越苍白。凭什么这样的魔鬼可以为所欲为?她对上那双黑眸,脑中闪过他说过的话。
    “你和我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除非船沉了,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下去。”
    “我要你乖乖待在船上,这跟你愿不愿意没有关系。”
    眼泪让视线变得模糊,她举着枪迟迟不动,周寅坤等得不耐烦,直接上前要把人拎回来——
    “嘭!”
    子弹从对面射来,擦过他身旁,在后面的车窗边缘撞出刺耳声音,消失无踪。
    亚罗面色一沉,当即就要开枪,却没想前面男人忽然侧过头来:“别动她。”
    说完就大步朝着夏夏走去。
    “嘭!”
    又是一声枪响。夏夏接连数次扣动扳机,却只打出一颗子弹,那子弹就从男人耳边经过,他却连停都不停,径直朝她而来。
    在场懂枪的都看得出来,夏夏手里那把枪已经有些年头,准心偏移得厉害,如果不调枪就用,即便瞄准了目标,子弹也会打偏。
    虽伤不到人,但这接连两枪,已经是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杀意。
    亚罗神色阴郁到极致,他在第二声枪响时迅速上膛,就在即将扣下扳机时,眼前突然闪出一道人影。
    阿耀挡在枪口前:“坤哥说了,不准动她。”
    枪口就顶在阿耀的左胸,亚罗盯着他的眼睛:“滚开。”
    阿耀纹丝不动:“这是坤哥的命令。”
    夏夏这才知道,枪里只有两颗子弹。
    可两颗子弹射出,男人毫发无伤。枪掉到了地上,她怔怔地看着,才发现自己这么没用,枪在手里都杀不死人。
    而周寅坤的怒气,她站在这里都感受得到。
    但夏夏并不在意。手伸入口袋,摸到了一样东西。就算是死,她也不要再被他带回去。
    这一刻,她仿佛听见了爸爸妈妈的声音,他们在笑着朝她招手,并未怪她没用,没能杀死那个疯子。
    她想跟爸爸妈妈团聚。
    夏夏掏出尖锐的弹簧刀,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心脏。旁边离得最近的梅金当即伸手去拦,都没能抓住女孩的手。
    尚在十几步之外的周寅坤眼看着那刺进她心口的刀,当场变了神色:“卡尔!”
    “嘭!”
    枪响与怒喝几乎同时响起,狙击子弹精准地击中弹簧刀的刀身,冲力将女孩的手震开,刚刚刺入身体的弹簧刀飞了出去。
    点点血迹洇湿了她胸前衣襟。
    可她还是要死。
    刀没了,夏夏转身就朝悬崖跑去。
    下一刻周寅坤已到她身后,就在她一只脚已经伸出崖边时,一只灼热的大手攥住了女孩的胳膊,一把将人扯回怀里。
    男人急促而强力的心跳,震得她浑身都疼。
    直升机上卡尔收了枪,抹了把脸上的汗,由衷感叹:“我这枪法可太准了。”
    怀里人儿活着、热着,此刻好好地在他怀里。周寅坤紧紧地抱着她,心跳一点点恢复正常。
    庆幸了没两秒,怒火便迅速燃了起来。
    他扯开夏夏,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周夏夏,疯了是吧?”
    窒息感袭来,夏夏的脸迅速由白变红,逐渐青紫。梅金立刻上前想要阻止,却见夏夏手动了动,示意他不要过来。
    她太想死了,就这样被掐死也很好。只要是死就好。
    可惜男人识破了她的想法,周寅坤凑近,与她气息交缠:“想死?那可太便宜你了。”
    说着,他看了眼旁边的梅金。夏夏艰难开口:“你杀了我,放了他。”
    男人嗤笑了声,“你以为你说了算?”
    他松开掐着她脖子的手,攥住夏夏的胳膊直接往回走,粗鲁地扔上了车后座。接着看了眼阿耀:“把人带过来。”
    说完就打开驾驶座车门,亲自开车下山,直奔清水河基地。
    *
    车一路盘山而上,疾速冲进武装基地,朝着后山射击场而去。
    塔台指挥室陆续收到直升机返航的信号,凯文看见那辆冲进基地的黑色赛麟,隔着屏幕都感受到了车上人的怒气。
    他起身拍了拍旁边的人,“你们继续,我出去下。”
    他匆匆赶到射击场时,正碰见也刚回来的查猜奥莱一行。
    后山射击场里的训练已经全部停下,周寅坤的突然出现,让射击场里正训练的武装军成员皆是一愣,没等发话,就纷纷自觉地退到远处。
    凯文看见周寅坤打开车门,把车上的人儿扯下来。女孩被扯了个趔趄,险些摔倒,男人都没停下半分。
    “这什么情况?”
    一行人里,亚罗什么也没说,最先走了过去。
    目睹了事情经过的查猜和奥莱神色也有些严肃,此时一个拎着枪的红毛脑袋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一场大戏。”
    凯文看见卡尔那张满是兴奋的混血脸,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查猜说:“坤哥正在气头上,我们任务完成,如果没有其他事就先回阿富汗了。”
    凯文点头:“那边不能一直没人,剩下的事电话联络。”
    查猜看向卡尔:“走了。”
    卡尔不耐烦地回他,“要走你走,我不走。”
    “坤哥只暂时调你回来,没让你留下,你非要在这时候撞枪口?”
    “什么叫撞枪口?”卡尔语气夸张,“我救了小夏夏!立了大功,还没领奖赏呢。”
    说完他扛着枪朝射击场走去,扔下句:“小夏夏的命可不是一般的命,我看这回老大说不准能把阿富汗的生意全送我。”
    查猜凯文对视一眼,这人疯了。
    奥莱无语地摇摇头,也朝射击场走了过去,冲卡尔说:“我看你是脑袋不想要了。”
    “少——”卡尔关键时候卡了下,换成英文:“少嫉妒。”
    他利索地翻身上树,找了个最佳视角,抱着枪还不忘歪着脑袋琢磨:“但是做生意太麻烦了,要不还是换一个。”
    奥莱没搭腔,卡尔自顾自地决定:“就要上次那架白天鹅。”
    此时查猜和凯文也走了过来,几个人都只在射击场边缘处,谁也没敢像亚罗那样守在射击台下。
    凯文看看四周:“阿耀和布鲁诺呢。”
    “不知道。”奥莱说,“布鲁诺被阿耀叫走了。”
    夏夏手腕通红,仿佛要被捏碎了一般剧痛,她却像是感觉不到,双目放空,像个傀儡布偶般被男人带到了射击台上。
    周寅坤看见她这幅一心要死的模样就火冒三丈。可越生气,他反而越有耐心。
    他索性把人扯到身前,将她困在枪械台和他胸膛之间,抓着她的手拿起了桌上的猎枪,一颗颗填装子弹。
    “刚才看你拿手枪,忽然想到了我们在曼岛的时候。”他低头凑近她耳边,“现在换成猎枪,是不是更像了?我记得你那时候学得很快,是个玩枪的天才。”
    无论他说什么,怀里的人都像听不见一样,始终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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