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样拨到放课后,食堂飘来饭菜香味,绚丽的黄昏把天边照得如同跳跃的火焰,礼堂处的灯光也亮起来了,整天都心绪不宁的刘墨绯并未刻意表露出自己的担忧,可回答他人搭话的速度难免较从前迟缓,引得身后男孩略显嘲讽的调侃:“诶,你平时笨手笨脚反应慢也就算了,学习嘛,我有时候也会跟不上,但今天可是观礼,文娱晚会又没有你的节目,怎么感觉你比后台准备的林书书还要紧张啊?”
    男孩挤兑她也不是一日两日,即使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少女也没有还嘴的打算,倒是他身旁的正牌女友皱了皱眉,显然是觉得对象这番不着调的样子丢人,甚至暗戳戳地拧住他腰上的软肉,连语气也透出几分不悦:“你知道是娱乐,等会就给我看看,别又溜出去打球!初中那次被抓住,写了几千字的检讨来着?好像还是修函学长逮的你吧?今天人家在台上主持,肯定盯你盯得更紧。”
    不知是什么意外的巧合,还是阮阮的咬牙切齿太过让人胆寒,远处西装革履的赵修函竟真往礼堂入口处这瞥了一眼,饶是个子壮实的少年,听见这尊大佛的名字,也稍稍朝后瑟缩,试图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帮理不帮亲,对事不对人,这位学生会主席铁面无私的事迹,他自己就是最好的受害例子,绞尽脑汁、熬夜检讨的日子还深深地印在脑海,如今回想,真得感念初中时神经大条,才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依照教室座位排在二人前头的女孩一直沉默不语,眼神也压得极低,礼堂的灯照早就被降了下来,只为待晚会开始,便能突出舞台中心的参演人物,她光顾着打量地面,也不知在看什么。
    赵修函翻越喧嚣落在她发顶的目光其实是很难忽略的,她这几日晚上都没睡好,梦里已逝父亲的面庞总一闪而过,醒来时只剩些让人愁绪万千的零碎画面,倒让她徒增消瘦,精神自然也无法集中。
    或许是幼年时父亲老是重复的仁义礼智信,也大概是因为吕寅和赵修函都是真正清朗端方的男孩,冲着他们流露出的那一点包容的善意和温暖,纠结不断的她好像就是狠不下心来。
    毕竟,她已经被毁得支离破碎了,他们还会有很好的未来。
    当然,烦扰她的绝不只是学校这样简单的周旋。按理来说,身体渐好的霍珩已经接受了校长的邀请,决定亲自出席今晚的典礼,既然是台面上再肤浅不过的应酬,凭借他的身份地位,自然可以在最初的寒暄后随意走动,提前离席也算是极其赏光的行为。
    若他当众过来找她该怎么办,若他看出自己的任何不对、当众发难又该怎么办?她焦虑异常,连下唇被牙齿咬得红到发紫也没察觉到。
    幸而观礼的位置向来都是视线最好的前排,刘墨绯的班级正好在中间的位置,既不靠后、让他方便叫她出去,也不挨着舞台、毋需担心聚光灯辐射的范围太大。
    先前和男朋友咬耳朵的阮阮如今已经站起来,走到一旁,和摄影组的朋友共同调试起架好的机器。她虽不是什么专业的艺术生,却也是此类活动的元老级参与者,家世殷实的少女不必担心预算,好镜头堆满房间,更方便平日练手。
    后台换好衣服的林书书维持着自己一贯的清冷出众,没和其他优秀学生代表站在同处。她对自己的朗诵水平很有信心,幼年积攒的表演经验已经丰富到让她不知紧张为何物,何况身旁就是略有景仰的学长。
    她今日被安排在了领读的中心位置,穿着和旁人也有所不同,雅致的蓝色七分袖盘扣短衫衬得她脖颈修长,经典的中裙则恰到好处地展示出她习舞多年的笔直双腿,颇有民国时期在校女学生的模样。
    这般出挑的面目,就连走进后台的美术老师都微有出神,周围那圈看呆的男学生就更不必提了。
    眼神始终落在主持稿上的赵修函并没注意到今日的林书书和往常有什么不同,如果不是她胸前佩戴着印有名字的徽章,他几乎又快忘记眼前女生的姓名。但此时节目之间的时长衔接出了问题,二人必须有所沟通:“你的独舞本来是三分五十秒,可最后致辞的嘉宾现在还没联系上,如果放空,或许需要有人来拖延时间。”
    其他的团体表演没办法临时加长,单项的电影配音又是提前找好的背景和素材,来不及替换,思来想去,便是拥有丰富舞台经验的林书书最为合适。
    女孩望着表情严肃的赵修函,俏丽的脸上首次露出笑容,仿若冰雪初绽,连声线也比刚才柔和:“没问题,辛苦学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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