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开始,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灰扑扑的天色、阴冷的寒风,为在外来去匆匆的路人添加了一抹忧鬱色彩。
    屋内是暖气的低声轰鸣,床头柜上亮着低明亮度的暖黄灯光,柔软的灰黑色井格压痕羽绒被下包裹了相互依偎的两位男子。
    徐子诺睡醒时,发现唐飞在抚摸自己的手,而自己正被他揽在怀中。
    「醒了?」唐飞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手却还是在徐子诺包着纱布的周围皮肤慢慢摩娑着。
    徐子诺眨眨眼记忆回笼,想起是自己拉着唐飞的手,让他留下来陪自己睡觉时,忍不住红了脸。
    他彆扭地想抽回手,却被唐飞扣住,义正辞严道:「这隻手不准碰水。」
    徐子诺訥訥点头,唐飞才放开他的手,变成双手一起环抱着徐子诺的姿势,将脸埋进他的颈间问道:「肚子饿不饿,我叫了外卖。」
    徐子诺摇了摇头。
    柔软的发丝轻轻蹭过唐飞的耳际,唐飞吐出一声叹息:「你真的是,吓死我了。」
    「对不起……」徐子诺伸手回抱唐飞,他自己也知道,每次一遇上跟妈妈有关的事情,就控制不了情绪,他问道:「袁安没事吧?」
    唐飞抬起头看着徐子诺内疚的脸色无奈地笑了,「我说的是你的手不是说袁安,你把他杀死我都能替你善后,要不是怕你清醒过来后悔,我不会救他。」
    徐子诺抬起被层层纱布缠绕包成一大圈的手,「……」是不是包得太夸张了点?
    唐飞将徐子诺脸上的发丝向后捋,徐子诺的头被迫微微抬起,只见唐飞脸上写满担心,「下次不要再伤害自己了,要咬你就咬我,嗯?」
    徐子诺摇头,「不会了,我保证。」
    唐飞说了声好,声音中带着些愉悦,像是从胸腔共鸣发出的声音,徐子诺彷彿能感觉到对方胸口的震动。
    唐飞在他额头落下一吻,「你一路从上午睡到了晚上,不饿也得吃一些,喝粥就好,好吗?」
    「好。」
    唐飞看着徐子诺乖顺的样子,心软得一蹋糊涂,可转瞬一想是什么事情让徐子诺变成这样,脸色便又垮了下来。
    徐子诺看着一秒变脸的唐飞,不明所以:「怎么了?」
    唐飞摇摇头:「想到一些不开心的事情而已。」
    徐子诺下床,跟着唐飞去厨房,唐飞示意他坐在高脚椅上等一会,自己则去把外卖的食物倒进碗里微波加热后,再端给他。
    徐子诺咬伤的是右手,唐飞看着他的手皱眉问道:「能吃吗?还是我餵你?」
    徐子诺拒绝道,「我自己可以。」他试着动了动手发现真的有点痛,哆哆嗦嗦地拿不稳,索性将汤匙换到左边,用左手喝起粥来。
    徐子诺喝了两口,发现唐飞一直看着他,便用眼神传递着无声地询问。
    「好吃吗?」唐飞问道。
    徐子诺想了想,舀了一汤匙送到唐飞嘴边,唐飞惊喜地看着他,慢慢地将粥喝了下去,「好吃,」他满意地点点头,试探性地问道,「再一口?」
    徐子诺又舀了一汤匙餵给他。
    唐飞算是抓准了与徐子诺的相处模式,表面上冷冷清清,但只要自己主动一些,对方总是能给予他意想不到的回应。
    在餵了唐飞三口后,徐子诺问道:「你没有晚餐吗?还是我分你一半?」
    他话音刚落,微波炉「叮──」的声音传来,唐飞对他微微一笑,「我有,只是想吃你餵的。」
    徐子诺现在越来越能坦然接受唐飞的调戏,他平静道:「你的晚餐好了。」
    唐飞宠溺地看了他一眼,对于老是爱转移话题的徐子诺毫无办法,他戴着隔热手套将另一碗粥从微波炉拿出来放到桌面上,又到洗碗机拿了一根汤匙坐到徐子诺对面,准备开始吃饭。
    他刚舀起一口还没送入嘴,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来电显示:阿泽。
    唐飞心头一跳,有着不太好的预感,他放下汤匙接起电话,「喂?」
    对方沉着的声音传来,「袁安那边有动静了。」
    唐飞追问,「什么动静?」
    「他跟那些记者联系了。」
    唐飞猜测道,「是要帮宋政仲转移注意力吗?」他有些纳闷,现在才行动不会太晚吗?
    「不确定,他们这次警觉心很高,更换了发送位置,可能是上次黄葳的事被拦下来所以多留了个心眼,有一种势在必行的感觉。」
    唐飞微微皱着眉,「我知道了,我再问问容宇那边,有任何情况再跟你说。」
    「好。」
    「对了,昨天跟你说的事情,对案子有帮助吗?」唐飞将杜乔玥坦白的详请转诉给高星泽,想看看是否有能用的资讯。
    「杜乔玥既然敢直接坦白,代表她手里有不会被判刑的筹码,而且就你描述的她发病情况来看,我觉得定罪的机率不高;再者,你们一没拿到证据、二没有她承认罪刑的录音档,全凭片面之语,根本立不了案。」
    唐飞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我会再找杜乔玥谈谈的,谢了。」
    「不会。」
    两人结束通话,唐飞又拨了电话给容宇,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唐飞对上徐子诺担忧的眼神,他下意识解开了紧锁的眉心,给徐子诺一个安抚的笑容,「不要担心,一切有我。」
    电话那头接通了,对方单刀直入:「我正要打给你。」
    「知道是什么新闻了?」唐飞从容宇的态度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对徐子诺吸毒的抹黑。」
    唐飞猛地攥紧拳头,走远了一些避开徐子诺低声说道:「袁安真是疯了!」
    「照片很多张,我等一下传给你。」
    唐飞捏了捏眉心,「好。」
    「现在nonstop不是很红吗?袁安为什么要搞这一齣?」容宇想不懂,放着自己打造的摇钱树不要,自毁前程吗?
    「疯子做事情不需要理由。」
    「那怎么做?一样封掉吗?」
    「我……」唐飞看了眼坐在吧檯旁慢慢吃饭的徐子诺,「我商量完再跟你说。」
    「好。」容宇掛断电话。
    唐飞站到落地窗前,一一看着容宇传给他的照片和新闻稿,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盛。
    他又打了一通电话,交代了事情后才回到座位,徐子诺关心道:「出了不好的事吗?」
    唐飞朝他勾了勾嘴角,「先吃饭,吃完我再跟你说。」
    「你也快吃。」
    最后,唐飞盯着徐子诺喝了大半碗粥,自己却没吃几口。
    他将人带到客厅,把自己手机上的照片和新闻稿拿给对方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谁知徐子诺全程面无表情地看完,冷静得彷彿被抹黑的人不是他一样,他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什么目的?」唐飞不懂。
    「抹黑我,把我变成背叛者。」徐子诺说到最后,声音也些颤抖,「然后再把我的歌偷走。」
    「什么意思?」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是我和陆廷皇组队呢?音威有很多歌唱得很好的新人,随便选一个都能做得比我好,听话、懂得怎么营业,和陆廷皇之间可能还能和平相处。可为什么会选我呢?」
    徐子诺自问自答,「因为我是可以随意被捨弃的。在我们的粉丝这么多,尤其是cp粉这么多的情况之下,我因为吸毒被迫退队,陆廷皇感念与我的竹马之情,可以保留着我的声音自己唱《破茧》,表现出他有情有义的一面之外,同时加深粉丝对我的埋怨与憎恨。」
    「为了让《破茧》属于陆廷皇,他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徐子诺苦笑了一下,又紧紧握住唐飞的手,「《破茧》不能被抢走!其他歌我都不要了,但是《破茧》只能是我的!」
    「我知道,我来想办法,你不要激动。」唐飞安抚道,「我有几个问题没搞懂,首先《破茧》是你们的预定出道曲吗?」
    「对,本来是我写给妈妈的出道十周年庆祝歌,但是没等到那一天妈妈就出了车祸……那首歌就一直被放着了,后来……」徐子诺咬咬牙,决定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唐飞说,「后来陆廷皇比赛需要原创曲,袁安来找我,突然跟我说他查到我妈妈当年车祸的真相,他会帮我办一个澄清纪念音乐会,作为交换条件我得帮陆廷皇写歌。」
    「所以《这样的我》是你写的?」唐飞震惊。
    「对。」
    「我就在想凭陆廷皇的实力,不可能写得出这首歌。」
    徐子诺坦承:「这些年我一直帮音威写歌。」
    那他怎么可能没关注到,唐飞疑惑:「你是用艺名发表吗?」
    「用别人的名字……」徐子诺一连串说出了很多歌名,「这些都是我的歌。」
    唐飞一时间百感交集,同样身为创作者,自己的作品被冠上别人的名字,这其中的痛苦他比谁都清楚,他突然非常怨恨自己怎么就没有积极地去寻找徐子诺,如果能够早一点遇见他,他就不会过得这么辛苦了。
    于此同时,他也加深了对音威的痛恨,他们到底还要做多少惨绝人寰的事?
    「可是,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们这样的要求?」
    徐子诺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唐飞,包括徐倩倩车祸当天陆鹏天去医院所作所为、袁安对他的帮助和最后他认清真相的虚情假意、还有将他和徐倩倩的家给夺走,他只带走了一小箱子能怀念妈妈的物品,搬到了员工宿舍去。
    唐飞心疼得眼眶都红了,他将徐子诺的手拢在手心里,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细细地亲吻,嘴里喃喃道:「他们怎么捨得,他们怎么捨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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