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两边的体积都不算大牙齿内有遗传物质,但头发同样有;头发的主要成分是蛋白质,其基部有活细胞,有遗传物质。正因为如此,能不能在现场发现受害人和凶手掉落的毛发,对于警方破案来说很重要,同理还有指甲等等。
    另一方面,如果是从比较神秘的、不那么“科学”的角度上说……徐向阳以前有听说过,一些偏远地区原始部落的巫医和巫师,会将牙齿当作施展咒术的媒介。
    可若是按照这种说法,头发显然要比牙齿更具代表性。古代就用将头发放进稻草做的草人里,从而诅咒他人的民间术法,就是所谓的“扎草人”——而且有这种传统的国家还远不止一个。
    那就是对象出了问题吗?
    相比起姐姐,史晖身上可能具备某种特殊性,这种特殊源于何处不言自明。如果是这样,那——
    徐向阳的目光又一次在卧室里逡巡。
    可惜,林星洁并没有遗留下什么随身物品。
    对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跑到盥洗室。
    “……创口贴,果然在这里。”
    徐向阳在梳洗台边上看见了一枚被撕下来的创口贴。
    他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没看见林星洁脸上有贴着,随口问过一句。当时女孩还一脸庆幸地回答自己:幸好脸上没有留下疤痕。
    “感觉自己的行为好像有点像变态。”
    在拿起那枚创口贴的时候,徐向阳心里想道。
    但就在这一刹那,他的内心微微一动。
    在捡起史晖牙齿时的那种感觉,又一次浮上心头。
    ……果然。
    徐向阳不再犹豫,眼眸微闭。
    ※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脚步不急不缓地行走在一条逼仄冗长的街道上。
    影像模糊、黯淡,仿佛身处于梦境之中,和史晖那时候一样。
    这会儿看到的是记忆,还是现在的她?
    徐向阳眨眨眼。他没法扭动脖子或是转动眼珠,而是只能以“第三人称”的视野窥探。
    他冷静地旁观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脸上没有贴着创口贴,身上还穿着校服。所以……
    徐向阳心中一喜,他的能力果然不止用来观察过去,还可以窥视当下!
    可他很快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林星洁这是去了哪儿?徐向阳心想,她这会儿不该在家里吗?
    这时,他发现自己的朋友正在抬起头。
    暗淡无光的视野里,远处矗立着一栋表面满是密密麻麻窗户,四四方方的建筑物。
    建筑物顶端有一个小小的十字。
    落日西沉,黄昏的余晖难以照亮昏沉的天空,一群乌鸦在街道上方飞舞。
    那是一栋医院。
    徐向阳认出来了,是位于几个街区以外的锦江市第二人民医院。
    随后,他听见耳畔传来一声轻轻的“咦?”
    啪嗒。
    就像有人按下了屏幕的开关,徐向阳眼前的影像一瞬间消失了。
    第三十二章 超越人类
    落日的余晖将天际尽头的云层涂染得艳丽壮观,却将城市的大地拱手让与夜幕。
    远处低空盘旋的乌鸦“嘎嘎”叫了两声,为无人路过的街道平添了几分荒凉。
    林星洁停下脚步。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好像有谁正在看着自己。
    女孩疑神疑鬼地看了一圈周围。街道通往别处的岔道口,电线杆,行道树,围墙下方……每个被黄昏的阴影所覆盖的地方,看上去都有东西藏匿在那儿。
    但她很清楚,附近并没有人。
    林星洁能“嗅见”生命的气味,人类的气味,普通动物的气味,乃至异类的气味……只要召唤出小安的话。
    可那股视线却是实实在在的。它并不是来自于任何一个方向,源头像是一个更为遥远的地方;但它的存在却又离自己非常近。
    最关键的是,这种视线并没有让林星洁感到危险,它其中蕴含着的是充满好奇的意味,而非恶意。
    林星洁摇摇头,不再犹豫,周遭的世界被吸入宛如黑洞的边缘——如果有人能看到这一幕,就会发现女孩周围的光线像是错觉般扭曲了一瞬。
    当她果断召唤出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力量后,那股视线便消失不见了。
    林星洁仍然在适应自身所具备的力量。
    她的“宠物”正在变得越来越庞大,与此同时给予她的负担亦会变得承重,有时候甚至会产生“失去控制”的感觉;而如果需要小安吞食猎物,甚至会消耗更大的体力。
    所以,从每一次都召唤出小安、再到随时随地利用不具备实体的浊流状物质,她正在通过各种方式不断减轻自身的压力,并延长自己的控制时间。
    女孩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医院。
    “果然就在那个地方……我已经能嗅见味道了啊。”
    林星洁自言自语,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
    锦江市第二人民医院,住院楼。
    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自古至今都在社会生活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但对于常人而言,这里不会是个会让人觉得舒服的场所。
    消毒药水的气味,护士医生们匆匆的脚步声,坐在轮椅上或是躺在担架上的人,在专家门诊前排队的人们,大厅总是嘈杂得不像话,昼夜不息;而到了里面的住院楼,虽说环境是安静了点,可是每到深夜,你躺在沾着黄斑的白色床上,总能隐约听见不知从何而来的哀嚎声,哭泣声……远远的,好像只是自己的错觉。
    这里是生死交界之处,是无数生灵逝者曾经挣扎过的地方。
    这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昏黄的路灯光只能照到道路与来来往往进出医院的车辆,却照亮不了树影婆娑。
    于是,柜台和楼梯附近的白炽灯亮了起来,只有住着病人的走廊仍然偏向昏暗。
    这是为了照顾患者们的睡眠环境,房间里的灯当然是可以点亮的。
    走道深深,像一条看不见头的圆廊。有个戴着兜帽的身影自安全通道的门里走出,警惕地看了一眼头顶的监控摄像头。
    他保持沉默,贴着墙壁前行,看到有医护人员靠近就不动声色地走到附近的转角里,直到对方离开。
    其实他完全可以不必躲躲藏藏,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来干坏事的,只是想看看情况,而这个点会经过这里的护士也不算多;但为了避免引起麻烦,他还是下意识地不想被人看见。
    兜帽人很快就来到了目标病房附近。
    房间内没有开灯,几个人就站在门外,有的坐在塑料椅上,有的站着。他们偶尔聊上几句,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气氛凝重。
    兜帽人站在这群人视线的死角,背靠墙体,仔细倾听他们的对话。
    “我听医生说,明俊以后可能就……唉,很难,真的难。”
    “可好好的人,怎么就……”
    中年妇女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发出低低的啜泣。
    “我们家里人都挺健康的,不像是遗传病啊。”
    “会不会是……被人打了?明俊他总是和那群游手好闲的人混在一起,我说过他几次,这孩子也不听,说不定就是被人打了……”
    “不是。……也不能说不是,他是受了点皮肉伤,但医生说那和他的昏迷无关。”
    “那就是被车撞了吧?我听说他是在天桥下昏过去的。”
    “也不是,医生说就不是外伤。”
    “医生、医生,医生说的你就信吗?”
    “那你说怎么办?”
    “要我说,还是先去庙里求求菩萨,听说城东那家特别灵……还有你奶奶,她不是说在搓麻将的馆里认识过一个当年的神医?”
    “老人家说的话你倒是信了……”
    “总得试试呀!”
    女人絮絮叨叨,她身边的男人则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而与此相对,那个兜帽下的人影,嘴角却浮现出一丝笑容。
    “果然,只有我才能维持自我……那两人全都精神失常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从袖筒里伸出来的手。
    粗糙的皮肤底下,隐约能见到几根异于常人的黑色丝线,如血管般跳动着。
    “这说明我是被选中的吗?”
    他想。
    对他而言,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回答,一个充满自信、毋庸置疑的答案。
    他当然是被选中的。若非如此,为何他的同伴们被附身的结局如此凄惨,而他不但能继续保持清醒,甚至还获得了超越常人的力量?
    “只是有点遗憾,没有嗅见同类的味道。按照我自己的想法,”他按了按自己的腹部,“如果能吃掉的话,我或许会变得更强……是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吗?”
    他想起了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从那时候他就已经明确了一点,这个世界上拥有超凡能力的人不止自己一个。
    虽说有点失望,但大体上还算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对自己的未来仍然充满信心,只不过暂时还没办法肆意妄为,而是需要在暗中一点点积蓄力量。
    他又看了一眼病房,确定没有从那里嗅见同类的气息,只有一片死气沉沉后,他再无留恋,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在他的脑海里,“去看望一下自己的朋友”这个念头,从未不曾浮现出过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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