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人所云:“秋狝冬狩,盖惟恒典;射隼从禽,备乎前诰。”
    元武十八年的秋日,帝后二人携宗室皇亲与文武百官前往陈阳陵一带驻跸狝猎。
    盛世里的君王秋狝,群臣跟随,这场面自然是极盛大辉宏、惹人称道一时的。
    就连宫里的老太后也来了兴致,动身跟随帝后二人一同前往,出宫散散心。
    太子聿已经算得长大成人,龙章凤姿,岳峙渊渟,神容极似其父当年。
    如今内外出入,身边早已跟随着一群东宫的属下的文武官僚,是而畋猎之事,皇帝也多半交给他带人去处理安排,自己乐得甩手偷闲。
    永兕帝姬几年前搬出了父母的寝殿,皇帝命人为她重修了先帝时圣懿帝姬所居的荣寿殿,重新修葺一番后便交由爱女所居。
    阿鸾搬进去时,也带着她祖母孟夫人一道搬了过去。
    小时候是孟夫人一勺一饭地喂着她,如今孟夫人日渐老去,身子不如从前,阿鸾到了懂事听话的年纪,又换成了她时常关心陪伴着祖母。
    孟夫人才叹息道:“有了你和你娘,我这辈子的日子还算是有盼头过的。”
    阿鸾身为帝女,独乘一驾銮车同行,也带着孟夫人一道出来逛逛。
    太后有时隔着人请她身边的心腹云芝月桂她们递一句话来关心一二:
    “老亲家,车马颠簸,身子还好受么?”
    孟夫人便也微笑着回过:“多谢,多谢,我一切都好。”
    十几年来她们二人在宫里从未见过面,只有帝后一家四口两头来回,有时中午陪着老太后,晚上就去看孟夫人,倒也安安稳稳把日子过下来了。
    太后后来也有意和她和缓关系。
    虽然从前每每她对皇帝心生不满时,动辄便在心中暗骂他是“娼妇生的”,可,若是不看和皇帝的那些芥蒂龃龉,只单对着这个可怜的女人的话……
    其实扪心自问,她对孟氏并没有半分的不满和怨怼,甚至对她只有些怜悯。
    于是思来想去,她也有些常感不安,觉得从前因为皇帝而连带着牵连到他的生母的谩骂,实在是不应该。
    有一年喇子墨国女君瓷瓷兰献上熊胆制成的明目丸给太后,太后吃了半盒,忽然对婠婠道:
    “我上了年纪,这几年眼睛越发不如从前了。吃了这熊胆丸,竟然还不错,眼睛也舒服了些。想来你婆婆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只怕也有我的毛病。
    这还有两盒,你送给你婆婆吃着看吧。”
    这些熊胆丸是瓷瓷兰在太后寿辰时直接送给大魏太后的,都没经帝后二人的手,婠婠和晏珽宗手中当然没有。
    既太后送出来了,她想了想,便谢过母亲,亲自拿去再送给孟夫人吃。
    孟夫人口中道着多谢多谢,也并不忸怩地收下了。
    *
    到了陈阳陵围场后,宫人匠人们开始忙着搭帐安营,太后便在一群儿孙的簇拥之下下了马车四处闲转一二。
    见秋日的山林猎场更有一股别样景致,天穹辽阔,白云漫漫,是四四方方宫墙之内没有过的风光,亦是心情大好。
    她环顾左右,独不见最心爱的孙女阿鸾,遂差人去问。
    实儿和章儿他们都说妹妹兴许是别处去玩了,太后便也没再放在心上。
    只在附近转了两圈,忽地转过一处小山丘,迎面碰上了被阿鸾搀扶着的孟夫人。
    原来是阿鸾也带着孟夫人出来透气散步呢。
    这一下场面有些凝滞,对两人往事纠葛此心知肚明的聿鸾兄妹二人,更是没想到十几年来有朝一日竟然就这样叫两个祖母迎头撞上了。
    阿鸾到底才十一岁,一时半会儿不知怎么解围,太子聿是个男儿郎,面对此情此景亦不知如何插话。
    因孟夫人一直是以外命妇的身份留在宫里受雇继续照顾帝姬的人,所以她略顿了顿,欲以外命妇的身份躬身向太后恭敬地行礼,不欲叫孙儿孙女为难。
    反而是太后先开口劝阻了,
    “老……老姐姐,也去我那儿坐坐,喝杯茶说说话吧。正好这一趟出来,也没个和我一样岁数的姊妹说话。这些孩子猴儿一样,想来在我这也是坐不住的。
    ——你们都自己玩去吧。”
    太后发了话,镇西王的两个儿子实儿章儿早就等不及了,行了个礼便蹦蹦跳跳牵着自己的马儿溜走,等不及要在广袤的原野之上纵马跑上两圈。
    “聿儿,阿鸾,你们也去和兄姊们玩去吧。”
    聿鸾兄妹二人顿了顿,然后同样相继离开。
    太后叫人搀扶着孟夫人,一脸说说笑笑地带她回去坐了坐。
    这事儿婠婠和晏珽宗是晚上忙完了回来才知道的。
    婠婠虽不担心两个母亲在一块会闹什么难堪来,但是听说太后和孟夫人竟然真的融洽地在一块儿说了一个下午的话,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
    “母亲她们说什么了?”
    萃澜和萃霜二人笑了笑:“能说什么呢,不过都是说陛下的不是,然后夸娘娘生的一双儿女贴心懂事,夸娘娘的好处罢了。”
    婠婠挑了挑眉:“说陛下的不是?陛下有什么不是叫母亲她们嫌弃的?”
    她心中更是好笑,怎么几十年下来了,挨骂的都还永远是他。
    这男人果然到哪都招人嫌么?
    萃澜叹息:“婢子们不敢说,但是孟夫人和太后陛下却是可以说得的。都抱怨说陛下其实并不大真心孝顺他们,素来冷情冷心,没一点人味儿,除了对娘娘和永兕帝姬宠爱温柔,对谁都很不耐烦。
    又说若不是还有娘娘这些年劝着,只怕陛下连看她们一眼都嫌烦,才不会隔三差五晨昏定省过去陪着她们说话用膳呢。”
    因说着这些密辛之言,帝后二人驻跸所居的这间营帐里没有别的宫娥婢子侍奉,婠婠便坐在了梳妆台前自己给自己拆卸下发间的簪钗首饰。
    她轻嗤了番:“孝行论迹不论心,陛下好歹还是做到了,还有什么可叫人议论的。”
    萃澜道:“到底她们坐一块,得有个话头提起来罢了。”
    婠婠想了想,也是心下了然。
    不过同时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老人家心思明镜一般,看人看物本就没出过错的。
    晏珽宗确实是对谁都不耐烦,他这个人,从来心冷的很。
    在他看来,侍奉孝顺父母长辈,从来都是衣食钱财给够了就算,父母要什么吃喝嚼用,他只要给足了就是孝顺。
    旁的么,多余一句嘘寒问暖的话都懒得说出口。
    这十几年来,太后那里就算了,多半都是她拉着他要和他时时去看望孟夫人,他才能真心在乎一下他母亲的心情。
    萃澜萃霜正和皇后说着话时,一身骑服的皇帝恰也从外间回来。
    见只她们三人在内,不由皱眉道:“怎么没叫人进来侍奉?”
    萃澜和萃霜年纪都极大了,叫她们这些老嬷嬷们跟来秋狝,也不过是叫她们一道出来转转玩一趟,哪里是真还拿她们当婢子的。
    一面说,皇帝一面上前来,拾起妆台上的一只玉梳,动作轻柔地替婠婠梳顺她刚刚放下来的长发。
    他回来时还带了些山林中新摘的浆果,已经在山泉水里洗净了,他便从瓷坛中袖手取来一颗,亲手喂到婠婠唇边。
    婠婠并未回头,从铜镜中打量着身后的男人:
    “臣妾不敢引旁人进来闲听,否则倒是叫旁人都知道陛下今日又被长辈斥责了。这要是叫左右史官记到史书里,多难听呀。”
    她衔过皇帝喂来的浆果,在唇齿之间咬破,艳红浆果的清甜和汁水在她口中划开。
    有几滴艳红如凝露一般的汁液染上了她的唇瓣,顺着她形状优美漂亮的唇边缓缓滑落,旋即那汁水又被皇帝亲手抹去。
    听她方才说完的话后,皇帝眉目舒展,竟然还颇有些愉悦地笑了笑,丝毫不将那些放在心上:
    “骂就骂吧,虚声假名,有什么要紧。”
    皇帝已到了这个年纪上,当了近二十年的盛世帝王,手握大权,掌御万里山河,自然不会将两个老妇人对他的议论言辞放在心上。
    即便那两个老妇人是他和婠婠的母亲。
    他已是不惑之年,神容姿态间也尽是一个成熟男子的从容在握。
    即便他的身形依旧如年轻时那般健硕紧实,背脊挺拔如初,可是鬓边也难免多了一丝白霜。
    光阴流逝,年华略去,帝王将相也无可奈何罢了。
    他看着婠婠时的眼神极尽宠溺,同样是一如当年,不减半分。
    两人私下相处时,总还和新婚恩爱时的小夫妻一般。
    见帝后二人要说话,萃澜和萃霜连忙躬身退下。
    出了营帐外,她们老姐妹二人也忍不住窃窃私语。
    “太后她们说的本也没错……”
    “陛下确实冷情冷心,对谁都不曾真的放在心上过。”
    “只有她才是例外。”
    皇帝这些年来孝顺亲长父母,是因为这是她所要求的。
    皇帝会疼爱幼女、栽培太子,那是因为这是她为他所生的孩子。
    若不是因为她在,谁还能看见这个男人有半点人情味的样子呢。
    又想到方才皇后坐在梳妆台前拆发卸妆时的模样,想到那女子数十年如一日受到的帝王独宠和上苍偏爱,还是不免慨然。
    只看她的容貌,谁能想到她是个已经三十五岁的女人了?
    几年前她的侄女崇清帝姬同驸马宇文周之生下一女,这孩子按辈分是皇后的侄孙女,但因为皇后待崇清帝姬视如己出,是以这小郡主也唤皇后一声“太娘娘”。
    每每看到崇清帝姬生下的那个小郡主奶声奶气地如此呼唤皇后时,她们都会感到一阵不可思议。
    这个已经被人称为祖母的女人,分明看上去和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妇没什么区别罢了!
    甚至和她的亲生女儿永兕帝姬在一起,许多时候也恍若其年长的阿姊一般。
    皇帝的面上和鬓发之间多有岁月留下的风霜,镌刻着一个中年男子的痕迹。
    而皇后却自顾自地美丽如旧,十八年来,一直是元武朝帝宫之内唯一雍容华美的那株矜傲的牡丹,国色天香,馥郁动人。
    十八年来元武一朝帝宫内的春秋更替,雪寒雨落,巍峨宫墙之内,见证的只有同一个女人的殊宠和风姿。
    百花凋谢复又盛开了十八载,只她永远矜贵,永远骄傲,未曾有半日跌落枝头。
    尽日君王看不足……只为她一人罢了。
    *
    几年前,太后的父亲、母亲接连过世,太后也很伤心了一场,皇帝赐予自己的外祖父母身后哀荣至极,好生为陶家的老公爷夫妇二人办了丧事。
    加之其他琐事的耽搁,一年年忙下去,细算下来,也有好几年陛下未再好好尽兴纵马围猎秋狝过了。
    是以今年既来了兴致好好办,场面都是铺得十足的。
    当今陛下是崇武之人,世家官宦子弟们于是也多有常年习武、练就一身武艺的,只待有机会可以在陛下与太子面前略展身手,可以入了陛下与太子之眼,一朝可以得到重用。
    他们也盼着这样的秋狝大会呢。
    翌日,帝后二人亲自在陈阳陵猎场先行了秋狝之礼,祭祀天地神灵,以求来年风调雨顺,飞禽走兽滋繁生长云云。
    忙过了一些场面活,皇帝回到营帐里换了身玄锦龙纹的骑服,搭了箭筒长弓,驾马率众人先入那密林中深去。
    皇帝一马在前,望着前面的丛林深深,漠然擦拭着自己手中的这把宝弓,与身后的年轻子弟们道:
    “你们是知晓孤素来的规矩的。
    非为妇人之仁——有孕、养育幼兽的母兽皆不可杀之害之,幼兽无辜,尚未长成,亦不可杀之伤之。余者你们大可随意。”
    身后众人皆齐声喝道:“唯陛下之令!”
    这一声齐天惊呼,已经吓得密林中的一些飞鸟扑腾着羽翅飞天而去,林中树木上的一些枝杈森然摇晃。
    皇帝便笑道:“由着它们该飞的飞,该跑的跑吧。该是咱们的猎物,也一样逃不过。”
    君王身侧跟随的徐侯勒马上前进言道:
    “陈阳陵猎场里看管的圉人们说,这林中有一头恶豹,身量极大,最为凶残歹毒,常喜无故咬死母兽们的幼崽玩弄,只是因其迅捷凶暴,一直未能捉到。今日不妨便——”
    “便将此凶兽猎杀之。”
    皇帝接了话,笑了笑,又语身后的年轻子弟们道:“孤已是不惑之年,今日便让你们这些年轻人先入林去。谁能杀得此兽,活着回来见孤,这把弓,孤就赐给谁。”
    众人因见皇帝这日兴致勃勃,而那宝弓是皇帝用了几十年的物件了,皇帝竟开出这样丰厚的筹码来,年轻男儿郎们个个血液沸腾,斗志昂扬,眼中早已射出绿光来。
    陛下示意太子领他们前去,他们也不客气,策马疾驰入深林而去,马蹄溅起的层层灰尘夹杂着枯枝落叶几乎要迷了他们身后皇帝等人的眼睛。
    徐世守和高桢方上凛等人相继默默交换了一个眼色,彼此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还是君王宽仁,厚待后生郎啊。
    太子等人先入林中而去后,皇帝带着身后的武将们在林中外围先转了小半日,猎了些体型较小的走兽。
    皇帝又命人将那些猎物先捡回营帐中去:“皇后前些年夸过那野鸭子的味道还不错,这野鸭先着人炙了,送与皇后尝尝吧。”
    约摸到了下午时分,见前面太子所率的年轻儿郎们还是未有人前来请功的,皇帝也嫌弃说:“还是不中用,到底要咱们出手。”
    于是这才带着他们入林而去。
    到了山陵深处,倒是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见几个在林中骑马乱窜的年轻人。
    徐世守等人便问他们何故四散开来,怎么都不与太子在一处。
    这些人眼冒着灼灼光彩,兴奋回答说:“为陛下之宝弓而猎恶豹,太子殿下允我们自行围猎,各想办法,各展所长。”
    这倒也是了。
    争着立功,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机会,谁想和别人平分功劳啊。
    皇帝骑坐在马背上,日光下他眼帘半阖,慵懒笑问:
    “都想各展所长,嗯,好事。展出来没有?那恶豹的影子你们且捉到没有?”
    年轻儿郎们便垂下头去:“我等无能……尚未。”
    皇帝勒了缰绳调转马头换了个方向,
    “不打紧,继续展你们的所长去吧。你们年轻,机会多的是。”
    密林中马蹄声阵阵疾踏,惊得那林中恶豹似乎也知道了自己即将面对的一场恶战。
    皇帝等人越发往林深处逼近,恶豹不得不现身出来,开始在众人的弓箭铁蹄之下逃窜怒吼起来。
    又这般和那恶豹智斗了大半个下午,皇帝等人才将它逼在了一处绝路上。
    那恶豹也是被人追得实在没了力气,一双墨黑兽眼里满是不甘,恶狠狠地隔着林子瞪着林中的皇帝等人,似乎是还想上前和他们生死一搏。
    皇帝森然冷笑,熟练地拉弓搭箭,隔着林子瞄准了那豹子的头颅。
    就在皇帝屏息凝神正欲离弦射箭之时,林中的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阵阵人马响动的声音,显然是有别人也寻来了这里。
    豹子受惊窜起,皇帝迅速移动宝弓再度瞄准了它,忽而斜对面山林中也是群箭齐发,宛如流星,数只利箭顿时将那豹子射成刺猬一般。
    在山林中称雄一世的凶兽,就这样死得惨烈。
    徐世守顿时朝着对面怒喝:“陛下圣驾在此,你们是要弑君造反么!”
    这群箭射来得实在太过突然,险些正对着皇帝,惊得高桢和方上凛都差点暴起怒喝一声“有刺客”了。
    皇帝倒是并未被惊到,反而饶有兴致地策马上前:
    “走,去看看是谁先射得了此兽。”
    而他刚才拉起了满弓的那一箭,始终未发。
    *
    林后,太子聿等人见到皇帝过来,立刻翻身下马行礼:
    “陛下万寿无疆!”
    太子聿又叩首道:“儿臣等不知君父陛下圣驾在此,险惊陛下圣体,是臣罪该万死!”
    皇帝一笑而过,并不放在心上:“无事。”
    徐世守见到跟在太子聿身后的徐崇皓,知道方才射出的那一群箭矢里面也有他儿子的一份,当下也有些脸色讪讪。
    这些年轻人,当真是血气方刚都不肯让人的,哪怕对面就是皇帝,皇帝的箭都已经瞄准了,他们也敢虎口夺食。
    皇帝着人去看那豹子的尸体,看看是谁先射中豹子的头颅,将豹子一击毙命的。
    不一会儿,亲卫们回禀道,说那豹子是被人当头一箭射在了脑袋里,而后才当场暴毙的。
    至于身上的其他伤口,其实未中要害,即便是射中了也并没有能让那豹子一下就死了,不过是些不打紧的外伤罢了。
    而第一支射入豹首的箭矢,乃是太子殿下所射出的。
    其他的箭都插在了太子殿下射出的第一只箭的尾巴上,谁先谁后,一目了然。
    午后的林中有日光透过树木的枝叶交叉处,窸窸窣窣地落在了众人的甲胄上。
    听得此话,皇帝静默片刻,笑道了一个“好”字,然后如约取下身上的那把宝弓,毫不留恋地隔空抛掷到了太子面前。
    “赏你了。”
    太子起身稳稳地单手接住那弓:“儿,叩谢父亲陛下。”
    这时尚未到黄昏日落之时,皇帝已欲勒马而回:
    “孤乏了,你们自尽兴罢。若能猎得别物的,今日孤一样还有重赏。”
    太子与身后的年轻子弟们便俯首恭送皇帝离去。
    皇帝行至半路,蓦然在马背上回眸一瞥,见到山陵之中乌泱泱的一群青年人,那里面有他的儿子,别人的儿子,俱是年壮气锐、气血正盛的年纪。
    他们的精力,比之那头死去的恶豹,也并不差上多少。
    他瞥见自己身边的高桢等人,谁不是同他一样,鬓发间多少也生出了些霜雪呢?
    可是这江山啊,还是一代有一代的王侯将相、雄杰人物。
    *
    正文完结之后,我要休息一段时间嘿嘿,然后才会写一些番外的事情~别急哦宝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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