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见了某次游戏结束的场景,那是一个在末世求生的副本,并非传统满目疮痍、尽是荒芜的废墟景象,而是因气候变迁,地球的百分之九十遭到冰封,触目可及皆为冻土和霜雪。
    日头昇起,贺知楨眺望远方,半张脸被映成了金色,另外半张仍处在黑暗中,看上去有种不可思议的庄严。
    他垂头搅拌着锅上熬煮的灰色粥状物体――这玩意不但很黏,而且还散发着轮胎烧焦的气味,贺知楨嚐了一口,扮了个鬼脸:「噁,好在游戏要结束了,我不建议你吃这东西,就算它很营养。」
    他见许子翰没反应,又略微提高声音喊了一声:「子翰?」
    许子翰收回目光,缓缓眨眼,他静下来时总像座没有情感的机械,很难从表情判断出他在想些什么。
    「怎么一直盯着我的脸看?喜欢吗?」贺知楨笑问。
    平心而论,贺知楨确实长得不错,五官身材符合黄金比例,属于放大拿去做看板也不会比模特逊色的那种好看,只是这人有点邪气,眉眼弯弯时总带着点浪荡不羈的味道。
    见他不答,贺知楨又道:「那么喜欢的话,反正都是做伴,要不要当我男朋友?」
    许子翰愣了一下,忽然有些口乾舌燥。
    真难得,我也会紧张,他想,装作若无其事地开了口:「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啊,我想想……」贺知楨沉吟半晌,「我会做饭,还能让我们两个都平安的从游戏里出去,最重要的是我能保证,跟我在一起的每一天,你都不会无聊。」
    那时候贺知楨笑眯眯地问他怎么样,而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许子翰在梦里觉得冷,无意识地翻了个身。
    ――贺知楨从来没开口对他说过喜欢。
    想起这点的下一刻,他就从梦里醒了过来。
    手机萤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接近十点,他很少睡到这么晚,忍不住懊恼地扒了扒头发。
    他迅速拿好洗漱用品准备往共用浴室去,开门的时候却留了个心眼,只拉开了一半。
    坐在外头走廊上,宛如被遗弃大狗的男人顿时提着早餐见缝插针地溜了进来,半蹲跪着抱住他的腰,可怜兮兮地说:「你怎么出来旅游不约我,还自己去探险逛夜市?」
    贺知楨轻轻捏了一下许子翰的小腿:「我帮你按摩好不好?」
    许子翰无暇顾及这傢伙究竟还在自己手机里安了什么app,伸出手去用力推了推那张俊脸:「放开,我要去冲澡。」
    「你还在生气。」贺知楨依言撤开手,表情有几分迷茫:「我不懂,如果你是气我不做家务,我可以发誓我之后都会乖乖帮忙,但你现在这样……」他顿了一下,终究没有说出后续的话。
    许子翰觉得自己的火气又上来了,做不做家务只是个引线,更重要、更深层的东西他们从未讨论过,彷彿两条从未相交的平行线。
    也许一开始就错了,累积到现在已经形成了天斩一般的沟壑,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弭平。
    「那你就当我是无理取闹。」他和站起身的贺知楨擦身而过,碰地一声甩上房门。
    贺知楨紧跟着追了出去,他一把握住许子翰的手腕,把人拉进怀里,语气坚定地道:「你在说谎。」
    「你不是会无缘无故发脾气的人,如果我有哪里做得不好,我希望你能直接和我说。」他伸出另一隻手,轻轻托起许子翰的脸颊,让对方和自己视线相交:「我希望你能每天开开心心的。」
    「……我不知道。」许子翰看上去很迷惘,他错开了贺知楨的目光,语气里有一丝颤抖,「我真的不知道,也许我才是错的那个。」
    就这样退回到普通朋友,甚至分租室友的位置,不去贪求不属于自己的那份温暖,是不是就不会心痛也不再迷茫了呢。
    贺知楨「噯」了一声,搓了搓许子翰的脸,捏着他的脸颊扯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你想太多了,许老师,先去洗澡,我去找微波炉把早餐热一热,吃完我们再说,好不好?」
    许子翰麻木地点点头,继续前往公共浴室,而留在原地的贺知楨搓了搓手,觉得ーー虽然嘴巴很坏,时常在微妙的地方鑽牛角尖,固执起来怎么都听不进人话,但这完全无损于小男朋友的可爱!
    脑海之中环绕着「我男朋友真可爱我好幸福」的想法,贺知楨拎起早餐哼着歌去找微波炉。
    他在他们居住的城市里的某个名店买了每日限量的小笼包,麵皮是用老麵发酵製成,半肥半瘦的绞肉拌着青翠的葱花,再搭上秘製沾酱,是令人齿颊留香、不可多得的美味。
    他把加热好的汤包放在餐桌上,转身再用旅舍提供的茶包和即溶咖啡各泡了一杯饮品。
    这种旅舍普遍都会规定不能在房间里饮食,贺知楨坐在餐桌前等待,眼角馀光瞥见许子翰正从浴室出来,他穿着家里带来的白色有机棉浴袍,半敞着前襟,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头发没擦得很乾,湿漉漉地垂下来,几道水痕自脖颈蜿蜒而下,睫毛上还凝着水气,即便本人并没有那种意图,却显出一种别样的性感。
    贺知楨一无所觉,他的小男朋友一向对自己不太有自信,为了改善对方的想法,他便养成了有事没事爆夸对方一顿的习惯。
    已经超过退房时间了,他朝对方勾勾手,指指脚步属于许子翰的行李箱:「要换的衣服我帮你拿出来了,这件浴袍你穿起来很好看啊,下次帮我买件同款的?」
    许子翰接过衣物,没好气地说:「你只是想要浴袍吗?」
    看着男人茫然的表情,许子翰忍不住生出了一股无力的挫败感:「你对我……就没有其他想法?」
    贺知楨心虚地请教:「我现在该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吗?」
    「贺知楨!」许子翰瞪了他一眼,语气里有几分怒其不争:「你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不行?」
    贺知楨表情越发迷茫:「呃,我觉得,我生理和心理都还蛮健康的?」
    许子翰的脸皮还没厚到能直白地说出某些话的程度,他稍微绕了个圈子:「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没有某些……世俗的慾望。」
    ――世俗的慾望?是指自己最近趁免运买了太多商品的关係?
    贺知楨想着,乾脆牵着人到洗手槽旁,边插上自己带来的吹风机给人吹头发,边反问道:「我觉得我们的存款还蛮充裕的,你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许子翰已经无语了,他闭上嘴巴,眼神宛如一滩死水,凉凉地说:「你会变成魔法师不是没有原因的,就一辈子去和你的右手相亲相爱吧。」
    「唔?」贺知楨的手轻柔地拢着他的头发:「如果你说的是魔法小卡,我们有蛮多家银……痛痛痛。」
    许子翰实在不想再和这家伙说话了,他气得用后脑勺狠狠地撞了对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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