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你拿着吧。”
    少年的视线在她手里拿着的东西上停了一秒,眼底的情绪忽然有一刹那的崩裂。
    像是难堪时被人撞破了伪装,他沉着脸,浑身上下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看她的那一眼仿佛冷进了骨子里。
    嗓音极尽冷漠,声线里像是淬了冰。
    他说,“病秧子,少多管闲事。”
    冷言冷语,毫不留情,说话好像都带着刺儿。
    虞清晚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因为她报了警。
    明明是该害怕的,可她也不知道那天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
    大概是因为不想看一个人破罐子破摔下去。
    生命那么宝贵,她求之不得的东西,不忍心看人浪费。
    “你受伤了,如果不及时处理,我还会给救护车打电话的。”
    女孩的嗓音柔柔怯怯,说出来的话却毫不让步。
    像是激起了他的兴趣,贺晟忽然兴味地笑了,抬脚走下一节台阶,突如其来地朝她逼近了一步。
    “威胁我?”
    他手里还夹着烟,突然逼近,烟味刺鼻,虞清晚被呛得猝不及防。
    她顿时转身捂住嘴巴咳嗽起来,瘦弱的肩一抖一抖。
    他故意的。
    坏到了极点。
    虞清晚站在自家门口,咳得脸都涨红了,纤长的眼睫也不停地颤,看起来格外可怜。
    好不容易缓过来了,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跟他道歉:“对不起....”
    走廊里忽然又诡异地安静下来。
    静默半晌,贺晟的眸光闪了闪,把手里的烟灭了。
    虞清晚的外表看着柔弱不堪,实际上脾性倔得惊人。
    否则贺晟也不会一次又一次,拿她无可奈何。
    最后,他冷着脸,还是不得不把东西从她手里接了过去。
    那是虞清晚生平第一次威胁一个陌生人。
    对方竟然还妥协了。
    走之前,他只冷冷丢下一句。
    “有闲心管别人,不如先管好自己死活。”
    安静的楼道里,少女清浅柔和的声音在背后轻轻响起,仿佛能抚平一切躁动不堪的情绪。???
    “就算活不久了,总不能不活吧。”
    她低声喃喃,也不知是在说给谁听。
    贺晟的脚步僵了一下,没回头,走了。
    凌晨四点的破旧居民楼里,楼道的灯光还在闪烁,随着铁门吱呀作响地关上,腐朽的声音消失殆尽,周围再次归于一片死寂,好像隔绝出了另一个世界。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在他们彼此人生中最破败不堪的时刻。
    -
    至于那副画里的兔子,是有一年生日,贺晟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平时兔子都是放在虞清晚家里养,有一天兔子偷跑出来,顺手被贺晟抓回了自己家。
    可也恰好就是那天下午。
    那个男人突然回了家,他翻箱倒柜,想要在家里翻出一点钱,却一无所获,最后在墙角里发现了那只瑟瑟发抖的兔子。???
    等贺晟回去时,那只兔子已经被活生生摔死了,血肉模糊,雪白的皮毛沾满血污,再无一处完好。
    因为她喜欢的那只兔子,那天下午,贺晟红了眼睛,差点和那个魔鬼拼了命。
    后来,虞清晚看见他遍体鳞伤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瘦削脸庞上的淤青,还有泛着红的眼尾。
    他们把兔子埋了,回到通向天台的台阶上,没人发现的角落里,互相舔舐伤口。
    天边的残阳红得像是兔子身上沾染的鲜血。
    每一天的日子,仿佛都无比难熬,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虞清晚一边给他擦药,心口的钝痛一阵接着一阵,眼泪一边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下一刻,温热的掌心遮住她的视线。
    贺晟捂住她流泪的眼睛,不让她再看他的伤口,嗓音沙哑得惊人。
    “爷赔你一只,别哭了。”
    明明最疼的人是他,他从不喊疼,却反而还要来安慰她。
    因为这一句话,她的眼泪流得更加肆虐,几乎快把他身上的衣服浸湿。
    少年被她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哄人的时候也格外笨拙。
    他无奈,用唯一没沾血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的眼尾,透着不易察觉的心疼和怜惜。
    他耐性子哄着:“再哭下去,真没东西给你擦了。”
    她那天流下的眼泪,不仅仅是因为兔子。
    还有他。
    “怕成这样?”
    贺晟以为她是被刚刚的血腥场景吓着了。
    他轻叹了声,放低声线,盯着她的漆眸无比深邃。
    “放心吧,天塌下来,都有爷顶着,压不着你。”
    郑重到像是在许一个无比重要的承诺,又像是在毫无原则地哄着她。?s?
    他的喉结滚了下,嗓音喑哑:“所以,别哭了。”
    虞清晚的眼眶忽然又开始发酸。
    她忽然张开双臂,紧紧环住他精瘦的腰,心里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
    贺晟的背脊僵了下,想用干净的那只手拉开她。
    他声音发哑:“别抱,脏。”
    她不仅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把头埋在他的肩上,轻嗅着他身上残留的血腥气,并不让人反感,反而叫她觉得安心。
    那一天以后,虞清晚再也不想要兔子了。
    她许下的生日愿望只有一个。
    那就是,贺晟再也不要受伤了。
    那一天,他们在危难里相爱。
    相依为命好多年。
    -
    淅沥的小雨拍打在窗上,大梦初醒,混沌错乱的梦境终于结束。
    虞清晚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
    眼眶不知怎的又湿了,她轻舒了一口气,用手背轻轻擦去眼尾残余的泪痕。直至心口那阵残余的抽痛消失,才起身去拉开窗帘。
    外面的天空乌云密布,似乎又是下雨的征兆。能渗进骨缝里的冷意顺着窗沿蔓进来,让她禁不住轻打了个喷嚏。
    喝完了佣人送上来的药,虞清晚浑身乏力,只好又躺回到床上,在雨声中昏昏沉沉地睡了个午觉。
    直到急促慌乱的敲门声响起,李姨拿着电话进来叫醒她:“小姐,林秘书的电话。”
    虞清晚头还晕得厉害,她从床上坐起,抬手接过电话,只听见话筒里传来林森冷静沉稳的声音。
    “小姐,您现在准备一下,等下司机会送您来医院。”
    她轻咳了几声,微哑的嗓音里染着几分疲倦:“是出什么事了吗?”
    然而林森说出的话,却让她下一秒彻底清醒过来。
    “董事长病危,现在要立刻见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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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她现在,必须要找到一个人结婚。◎
    医院顶楼,消毒水的气味弥漫,散发着冰冷而压抑的窒息感。
    事发突然,虞清晚赶到时,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容钦华已经被从重症监护室移了出来,转到了普通病房。
    时间所剩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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