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他弹出的金线便将两人缠在了一起。
    白芨身上的雾气有两种形态构成,就证明她有破障的能力。而喻永朝被雾气所笼,极易迷失在其中。
    他只得用金线将白芨与喻永朝缠在一起。两人即是同门,在危难时刻也可以互相拉一把。
    等到他将魔界修士身上的雾气缠完了金线,善空手中的佛珠也消耗了个七七八八。面对着每一个雾气冲到头顶的修士,他都通过金线的缠绕,将其与身旁少雾之人连接。
    如此,他能做的也只是这些了,而剩下的,还是要看自己的造化。
    *
    在接触到白雾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再回流。
    白芨曾经想过,如果重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此刻她仍在寒冰潭中被关着,自己又当如何?
    她无法去想,也不敢去想。
    在无尽的黑暗之中,身上有种被冻得发僵的感觉。
    白芨以为是寒毒又发作了。
    她心下奇怪,明明自己身处伽蓝塔,距离上次在晋王城中寒毒发作还不到一个月,怎得发作时间会提前?
    身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暖气息。
    师兄不在。
    白芨压下心中升起的微妙感觉……似乎她总想着和师兄绑定在一起,自从中了寒毒之后,她就默认师兄一直在身旁了。乍然回归寒冷,自己有些不适应。
    于是她用周身的魔气护住自己的身体,努力睁开双眼。
    入目是一片极致的蓝与白。
    呼啸的冷风带来刺骨般的疼痛,白芨试着张口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的喉咙被寒冷刺痛,连张口的动作都十分艰难。
    原来身上感受到的寒冷并不是寒毒。
    她艰难地抬起头,感觉自己脑中一片茫然,喃喃自语:“我不是和师兄在伽蓝塔吗……怎得会在这里?”
    这里——
    她两辈子也无法忘却的地方,宛如噩梦般缠绕着她的地方。
    玉昆宗,寒冰潭。
    此刻白芨不光感觉到寒冰潭的风刺骨,她的心更是凉了半截。
    若是说,重生之后一切发生的事情都是她在寒冰潭内修炼时做的一场梦呢?
    到底什么才是真,什么才是假的?
    白芨抱着自己怔然而坐。
    她不知道自己在冰面上坐了多久,久到她听见了一道分外熟悉的声音。
    “哟,小姑娘,睡觉睡傻了?”
    那声音轻飘飘地,正如它本身一样。
    白芨在离开寒冰潭之后也怀念过自己的老朋友,残魂。只是残魂不知去处,等到她重生之后,更是没有机会将它从玉昆的冰牢之中带出来。
    乍然听见残魂那熟悉的声音,白芨眨了眨眼,回过头去。
    她的老朋友很是熟练地转了个圈,没有实体的魂魄想凑到她身前,却被闪着金光的阵法拦住:“小姑娘,来说说,做了什么噩梦?”
    它声音有些飘飘然:“这里没有什么师兄,也没有什么伽蓝塔。不过嘛……你要是叫我师兄,可能就差辈分了,我传授你魔界内功,你要唤我也该唤一声师父才是。”
    白芨:……
    要不她还是再睡一觉吧。
    第45章 男孩
    看着眼前活跃的残魂, 白芨脑中一片纷乱。
    体内的魔气与灵力在极度寒冷的状态下加速碰撞,嗓间腥甜的气息翻涌,白芨生生喷出一口血来。
    那残魂见状吓了一跳:“没事吧?我就想骗你叫我一声师父, 怎么还吐了血……”
    白芨苦笑着摇摇头。
    这残魂性子与她记忆里的那一只完完全全相同, 她看了看手上的魔纹, 猛然发觉自己重生踏入魔界才是最不真实事情。
    倘若一切是梦……倘若一切都是她幻想出来的。
    那她依旧要在这冰冷的地牢中关上个数百年。
    残魂见她没事, 又将探出的头缩了回去。
    它品了品白芨醒来前说的梦话,仍觉得好笑,拖着残魂尾巴在地上画了个上细下粗的塔。
    于是它昂着不存在的头,飘在刚作的画上, 带着点骄傲:“看看是不是这样的塔。”
    因着阵法的束缚, 白芨并不能上前。她与残魂相隔不远, 一眼就能看得到地上的“画作”, 虽然有点像儿童简笔画,但残魂画的十分传神, 伽蓝塔该有的形状特征画上都有,就连那辟心铃都画了出来。
    嗓间依旧是犹如被刀刮过的痛感, 于是白芨放轻了声音:“你竟然去过伽蓝塔?”
    不然怎么解释它能画的这么像。
    那残魂见白芨如此发问,更是觉得稀奇了:“你见过这伽蓝塔?”
    不应当啊!
    按理说白芨只是玉昆宗的一个普通修士,平时也只是下山除魔,没道理会认识坐落于魔界的伽蓝塔。
    看她的样子, 倒是见过伽蓝塔一般。
    面对残魂的质疑, 白芨没有给出任何答案。
    她连自己都搞不懂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哪个才是虚幻的。若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她要怎么出去?
    若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难道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吗?魔祖、魔尊、两位师兄……一切都是她幻想出来的吗?
    残魂看了看伽蓝塔简笔画, 似乎也在苦恼:“奇怪, 为什么我的脑子里有这个东西。伽蓝塔中关押着大妖大魔,和寒冰潭差不多,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情。但我明明画技精湛,不可能画出这种简笔画啊?”
    残魂去研究它笔下的伽蓝塔,而白芨看它这副模样,对自己先前经历过的一切产生了更深的怀疑。
    残魂始终如一,而她的脑子如同被冻住了一般混乱。
    白芨被冻得有些犯困,她想,要么干脆再睡一觉就好了,兴许就能回到伽蓝塔中。可是她垂下眼睫,看了看身上的白袍,眼睛一亮。
    她记得自己身上还带着个百灵鸟来着。
    自己被关入冰牢时,本属于她的宗袍被扒下来换成了一袭白衣,袖中不带金边。玉昆宗给她换了一身衣服,也就是落实了她戕害弟子、自愿入魔的行径了。
    后来她入了魔界后也一直穿着这种白袍,用来提醒自己在冰牢里被关的几百年。
    只有自己变得强大,才会掌控自己的命运。
    被林问夏偷袭入魔她恨吗?她恨。但是若是自己当时足够强,也不会被魔气所伤到,更不会被逼入崖下。
    而面对徐白、长老们、掌门不由分说的定夺,她更是怨恨。林问夏先她一步回到玉昆宗栽赃她,而在这种情况下,入了魔的自己根本没有能解释的余地。
    残魂看着她变换的脸色,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白芨摸了摸自己的储物戒指。
    百灵鸟并不在她的肩上,也不在她的衣袍里。她不抱希望地将手探到储物戒指中。
    显而易见,百灵鸟也不可能在戒指里。
    但……
    白芨神色一凝,探入储物戒指中的手触碰到了一个东西,终于扯出了一抹笑容。
    残魂看到她笑了,这才敢说话:“怎么了?”
    想着储物戒指中的那串糖葫芦,白芨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她恣意一笑:“残魂,劳烦替我看一眼,这是我来到冰牢的第几年了?”
    还好那半袋子的魔石还在。
    白芨拿出那串糖葫芦,本来微微融化的糖衣经过寒风吹拂后已经凝固。白芨轻轻咬了一口,糖衣在口中融化,流淌出了甜滋滋的蜜香。
    那残魂正在低头数着正字,数到一半,听见嘎吱嘎吱的声音,不解地抬起了头。
    白芨正在啃着手中一串红彤彤的东西,看上去很是鲜美。
    残魂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
    被抓进来这么久,它还没有吃过东西呢。
    它隔着阵法探了探头:“吃什么呢!给我掰点.jpg”
    口中是酸酸甜甜的滋味,白芨想起在晋王城中被大师兄丢了的两串糖葫芦,心里感到有些可惜。
    若是当时没有扔就好了……
    残魂的视线太过压迫,白芨犹豫了一瞬,想起残魂对她做出的伟大贡献,还是掰了最下方的一小块山楂,用力一挥——
    山楂骨碌碌地滚到了残魂的下方。
    看着那山楂滚到了自己面前,残魂又没忍住转了个圈,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个魂魄状态。
    山楂就在地上,它却捡不起来。
    白芨:哦豁。
    早知道会浪费,她就不掰给它吃了。
    寒冰潭里的寒气依旧刺骨,白芨嗦着糖葫芦上的糖衣,却是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
    耳边是残魂疑惑的声音:“我刚刚数到哪里来着?”
    她知道自己该如何出去了。
    *
    等到徐白来冰牢加固封印的这天,白芨依旧扮演着乖巧听话知错能改的小师妹身份,出了冰牢。
    只是没等祝景之前来还剑,她便主动找上了他。然后,在祝景之震惊的目光中,硬生生将那枕月剑用灵力熔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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