颛城的夏天,非常具有北方的特点,足够浓烈和干热,最热这几天一直不下雨,小院花草都被晒的垂着头耷拉着叶子,蔫儿吧唧的。
    晌午时分,也只有蝉干劲十足,乐此不彼的叫唤个没完没了,温可意在狭窄小厨房里,忙活的热汗淋漓,面条煮熟,她夹到大碗里过凉开水,用肉沫炸了一些酱,切了黄瓜丝,拌到碗里,端着从厨房出来,毒日把地面红砖烤的直冒烟,拖鞋像是踩上了火焰山,直烫脚。
    她快步回到屋里,把面条放到茶几,坐在沙发上吹风扇。
    平房的屋顶很容易就被晒透,导致屋里变成了火炉,电扇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屋里外头,没什么区别,一样热的汗流浃背,一天最少得洗两次澡。
    她感觉身上黏糊糊的,打算等周惩回来,再去锁门洗澡。
    周惩在菜市场一家雪糕批发店里干临时工,早上七点走,中午回来吃饭,休息两个半小时,下午两点半上班到晚上九点回来。
    身上的热汗被吹干,温可意拿梳子,重新梳了梳头发,扎了个利索丸子头,夏天她这一头长发,不盘起来,简直要命。
    没一会儿,大铁门吱嘎吱嘎响起,是周惩回来了。
    她从冰箱里拿出冷藏的柠檬水给他倒了一杯,推开屋门,走到月台上,喊他,“哥,你回来了!”
    “外面热,进屋去。”周惩把自行车放到角落背阴处,脱掉身上直灼人的黑色短袖,搭到肩上,他走到浴室门口自来水管前拧开水龙头,两手捧着凉水就往脑袋上浇。
    连带着洗了一把脸,他也不去拿毛巾擦,就在大太阳底下,弯着修长脖颈,摇摇毛刺刺的脑袋,晶莹透亮的水珠子就落了地。
    一般女生看到这幕,应该会觉得,他好大大咧咧,粗犷不羁了吧。
    不过温可意却不这么认为,她觉得糙点好,他不糙,怎么体现她的“温柔”体贴呢。
    周惩抬脚迈上台阶,她早早就把毛巾准备好,递了过去,他接住,捧着捂住脸嗅了好几下,幽幽清香,是她的毛巾,她所有的东西都好闻…
    “头发也擦擦,要不然吹电扇会头疼。”
    “哦…好,”他把刚搭在晾衣绳上的毛巾又拽了下来,闻着香味,擦了擦脑袋。
    进到屋里,周惩见茶几上只有一大碗炸酱面,问:“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哥,你快吃,面要都坨了,”她把他扔在沙发上的短袖拿起来,问,“还有没有脏衣服?我一起洗了。”
    周惩眼带笑意,“好妹妹,你辛苦了!我床上还有一条中裤。”
    他很少喊她妹妹,一般都称呼你,或者连名带姓,这一声妹妹,喊的拖腔带调,拐着弯的浮滑,经不起推敲,温可意下了结论:不正经!
    她没对这声妹妹回应,转身往他房间走。止不住想,他有没有这样喊过别的女孩?
    如果有,怎么办?把嘴给他缝上?
    她略微侧脸,用余光看他,他正用竹筷搅拌面条,夹了一些放进嘴里,吃的正香。
    暂且隐忍,目前她还需要他。
    周惩夹了一筷子面条吃到嘴里,还没细嚼,猛然想起一事,筷子啪的一下被他拍在桌上,囫囵吞下面,一个箭步往房间冲。
    她刚拎起黑裤子,周惩就急急忙忙跑进来,大喊一声:“别动!”
    “怎么了?”咋咋呼呼吓的她手一抖,裤子掉在了地上。
    “我自己洗吧,你歇歇。”周惩紧张兮兮的弯腰捡起裤子,藏在身后。
    他刚想起来,裤子里面…还有一条早上起来就湿乎乎的四角裤。
    “我不累,我也要洗衣服,顺便一起就洗了。”
    周惩还是推辞,温可意往他身后瞥,“哥,不就一条裤子吗?我之前不是也给你洗。”
    “难道…你...”她的视线由上往下瞥,分析猜测,尿床两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无情打断。
    “别乱猜!”周惩直眉瞪眼,伸手就弹她脑门,“没大没小。”
    她委屈巴巴的揉着额头,说他不识好人心,“哥,你怎么这样,人家好心好意帮你洗衣服,你还不领情。”
    “得,得,得,”他只好转过身,把四角裤拿出来藏在身后,另一只手把裤子递给她,“行了,吕洞宾,您老快出去吧,这屋里热。”
    温可意拿了裤子往门外走,心里直嫌弃,不就一条内裤吗,至于东藏西掖嘛。
    她到浴室用大盆接了水,把衣服泡上,先洗澡。
    周惩吃完饭,到厨房洗碗筷,她也正好从浴室出来,此时,太阳偏西移动,旁边还是强光烈日,只有小屋前有一片阴凉地儿,暗影下,她被不远处光线趁的雪白,显目又耀眼,即便她身上套着松松垮垮的宽松吊带连衣裙,也难掩清丽柔美的身姿。
    他恍惚间觉得她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温可意微微低头把湿发拢起来,盘到头顶,坐到小马扎上洗衣服。
    夏天衣服一天一水,不脏,揉几把就可以。
    “我帮你洗。”
    周惩走过来,蹲下,手伸进满是泡沫的盆里,衣裳没摸到,倒是摸到了一双柔嫩的手。
    “我都搓完了。”
    “那你进屋,我用清水洗干净晾上就行了。”
    “不用,”温可意把手从他手心抽出来,抬起胳膊蹭了蹭脸颊上的碎发,一抬眼,见墙根处都过来阴凉了,“哥,你浇浇花吧。”
    软手没了,他无聊的用手指敲敲不锈钢大盆底,有些些不情愿的嗯了一声,起身到小厨房里找蛇皮软管,接到水龙头上面,扯着管子开始浇花。
    她这边也洗完,端着塑料盆到院中央,把衣裳往晾衣绳上挂。
    挂好最后一件,她弯腰端盆,还没直起腰,后背就被一股哇凉哇凉的水浇湿,她啊的一声,转脸去看,软管裂开个小口子,水流高高往上呲。
    这根管子是两段接在一起的,周惩在大门外浇花,不够长了,他用力一拉,中间缝隙就被扯开一些,她放下盆,蹲下身,两手攥着想接上,她力气小,阻力大,不但没接上,口子反而越来越大,呲出来的水把她浑身浇了个湿透,也没接上。
    她往后退了几步,擦擦脸上的水渍,大声喊周惩:“哥,水管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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