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已经显现在温妙的脸上,她满目春怯,为面前的两个酒杯又添上酒。
    吴若宜在对面嚼着杏干,偷偷观察着贺景珩的神色。
    他今日似乎极为配合,甚至让吴若宜在他身上寻到了阔别已久的东西——温情。
    白榆要这两人不离开她的视线,除了聚在一处别无他法。吴若宜又觉得单在这一日将帝妃约在宫中实属刻意,便哄温妙说,家里人送来些好东西,便逢发放贡品的好日子,王府二人小聚一番。
    她怀着身孕不能碰酒,言外何意,温妙是再欣慰不过了。
    “陛下。”温妙将酒杯端给贺景珩,不敢看他。
    贺景珩并未立马接过。他看着杯中的酒,轻轻抓住了温妙的手腕。
    后者轻微一哆嗦,惊讶地看向他。掌心的触感是真实的,不是她在梦中千遍万遍怀念的从前。
    “妙妙,再喝就多了。”
    语气轻柔,温妙都怀疑自己是醉了。
    “贵妃不常喝酒,一喝就上脸罢了,臣妾陪不了,恳请陛下替妾多陪几杯。”吴若宜笑道。
    贺景珩轻轻瞥了一眼身旁的大监。
    大监心领神会,上前扶住他,“陛下让奴才提醒来着,戌时要回去处理公务。”
    “啊,对。”贺景珩松开手,点点头起身,又似是因为醉意有些不稳,温妙急忙站起扶住。
    他不着痕迹抽了出来,由大监扶着往外走,回头挥了挥手,“莫要因为朕扫了兴,你们继续,继续。”
    吴若宜和温妙对视一眼。
    温妙的眼中慌乱,而后是失落。
    吴若宜目露宽慰,跟了出去。
    却看见院中的月色下,贺景珩立在寒夜中,举头高望着。明明身边和周围还有许多背影,她却独觉这个场景寂寥。
    “陛下。”她走过去,轻轻唤了一声。
    贺景珩的眼神蓦地恢复清明,看向她,“怎么出来了?”
    “陛下怎么在这儿?”
    “无甚,就是觉得月色很美。”
    不知怎的,她心里突然有些发怵。
    “那...”
    “朕还有要事,先回去了。”
    吴若宜目送那身影消失,心事重重地回到殿里。
    一行人默默跟在后面,说其十余人,却是一点声响也不敢造。
    行至岔口,贺景珩走错了道,往另一边去了。
    大监刚意提醒,突然想起那个方向是去哪的,立马噤了声。若是今晚就能解开心结,死气沉沉的气氛终于可以过去,他的日子也终于能好过些。
    紫宸宫的阶下,像方才望月那般,贺景珩远远瞧着紧闭的宫门。
    门窗前高高的垂地帘拉起,他也能看出隐约的灯火。
    “...陛下,天这么冷,也不知豆豆恢复得如何了。”大监不好直接挑明,只能从旁为他端来台阶下。
    贺景珩慢慢收回视线,转过身。
    “走吧。”
    “呃...”大监不好再说什么,默默跟在后面。
    冬日夜长,林间土地上划出深深的车轨又被覆平,顶着寒风赶路两个时辰,才见天际线浅浅的泛白。
    白榆疲惫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靠在桂儿的身上。她赶忙直起身,动作太大撞在了车壁上。
    “夫人没事吧?”车夫被吓一跳。
    “没...没事。”白榆心虚地看向被自己吵醒的桂儿,“对不起。”
    对方只是淡淡地摇摇头,给自己揉了揉臂膀,又闭上了眼。
    白榆迟迟才反应过来,又听见别人称自己为“夫人”了。
    这才有了自由的实感,她的心在疲乏的身体里猛然跳动起来。
    车速减缓,最终慢慢停下时,她的耳边除了怦然的心跳声,再听不见任何。
    车夫掀起帘,“夫人,我们到了。”
    她只看见对面灿烂的笑脸,和因为赶路冻红的双耳和双颊,咽了口唾沫。
    他细微的话音夹杂在她耳畔的嘈杂里,“比计划中要快呢...外面冷...先随我...”
    桂儿终于恢复些精力,睡醒掀开窗帘张望一番,率先下了车。
    她跳下车时带起晃动,白榆才如梦初醒。
    所有喧嚣在一瞬间消失,她浑身颤了颤,见车夫满面担忧。
    “夫人,您怎么了?”
    她摇摇头,眼眶不受控地蓄起波光,“谢谢你,你辛苦了。”
    车夫乐呵呵扶她下车。
    白榆钻出车帘,还未直起身,就撞进了不远处的营帐前,和她同样沧桑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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