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学生们经历失败,这对她来说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她一张张翻看今天拍的下的赛场照片
    去比赛前,大家在大巴上神采飞扬。
    列队时,男生们精神十足。
    林晚星还拍到一张祁亮高高跃起,头球解围的照片。
    但最后比赛失利,她也就没再拍了。
    将照片整理完毕,她打开浏览器,登录邮箱。
    邮箱是“神秘人”留在黑板上的那个。
    反正是用她名字注册的,她也就把它当成了自己的东西。
    一直以来,她都不清楚是谁在默默帮助学生们,也从未在邮箱留言,问一句“你是谁”。
    当然,其实她也很想问。只是她多次打开邮箱,都觉得好像保持这种神秘的默契感也不错。
    所以她最终还是把写好的问询邮件删除,将之当做存储学生们日常的备忘录。
    她有时记两笔的训练日常,也偶尔发些花园照片,同样,她也会如实记录他们比赛时发生的事情。
    她想着或许某一天,那位神秘人突然登录邮箱,能看到草稿箱里的这些记录。
    并将之当做一种单方面的默契。
    201x年10月24日星期天天气:晴
    今天比赛,我们0-5负于申城海波。
    赛前,我们教练就提前给我打过预防针,他说过这次我们可能会输。
    哦不,他的意思是,我们赢不了。
    可我总觉得,我们之前已经赢了禹州银象,不管怎样,我们应该还有一战之力。
    但其实没有。
    虽然已经提前被通知了结果。
    可失败真正降临时,我还是很难受。
    我现在闭上眼睛,眼前都是陈卫东倒在草地上,足球被灌入我方球门的场景。
    原来我们和职业球队间的差距有这么大啊。
    那一粒又一粒的进球,和球场上对方球员的神情,都不断在向我强调这点。
    教练说,那是因为我们和职业球员间有绝对的差距。
    但是这就代表,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战胜强敌了吗?
    其实在我的世界观里,足球输赢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足球本身。
    你在这个过程中是否快乐,是否有收获,是否找到了意义。
    可一经失败,这些所谓的过程,哪有什么快乐收获和意义,它带来的全是痛苦。
    赛前,我们教练让我看看这样的足球本身,看看它到底是什么?
    反正他自己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我暂时想不明白也没问题吧?
    但我目前为止,我认为竞技体育令人憧憬之处还是在于此吧。
    以弱胜强,将不可能变为可能。
    你怀揣着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追求着明明无法追求的胜利,却还是在这块草地上奔跑着,奔跑着。
    林晚星写完邮件。
    夜渐渐深了,星空静谧。
    她慢慢地往邮件里贴了今日比赛照片、黑板上王法的复盘图,最后点击保存草稿。
    王法洗完澡,推开房门出来。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林晚星接起电话。
    “林老师,你好。”
    黑夜里,陈卫东同学沙哑的的声音,出现在电话的那一头。
    第76章 离队
    林晚星对接到陈卫东的电话并不意外。
    “陈卫东啊, 是有什么不舒服吗?”林晚星关切地问。
    “没有、没有。”男生的声音低沉而紧张。
    “那是怎么了?”
    电话那头是沉默。
    林晚星骤然明白,陈卫东能打来这个电话,是因为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片刻后, 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
    陈卫东说:“老师, 我明天不来了。”
    “啊,好。”林晚星说。
    天台那盏灯很暗,因此除了月光,其他地方都是昏暗色。
    王法擦着头发,在她对面坐下。
    林晚星没挂电话,当然陈卫东也没有。
    电流声在空间中流转, 林晚星在等待陈卫东。
    “老师,我是说我明天不来了,以后也来不了了!”男生又强调了一遍。
    “我明白。”林晚星说。
    就像王法之前说要走一样, 陈卫东已提前多日和她打过招呼, 林晚星也一直在观察。
    与王法不同, 陈卫东是她的学生。思考再三,她无法强行挽留, 也只有这样的回答。
    “今天我……您说我胆小也好怂我也认了,但我真被吓到了,就那种眼前一黑的感觉,我感觉自己要死了。我是正规的体育生, 下个月还要参加田径比赛,足球对抗性太强了,受伤的可能性太大。而且这边球队就算拿到名次,也不算我的成绩。我还是得去田径比赛拿省里的名次, 考大学才好。”
    像打开了话匣子, 陈卫东把心里想说的话, 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林晚星突然明白过来问题所在,这是她从没考虑过的地方,她赶忙说道:“是我的疏忽,可以把你名字加进去我们球队的大名单吗?这样如果我们以后踢了更好的名次,你也有成绩,同样申体育特长生,就是我目前不太清楚这是否可行。”
    “不是这个问题,老师你不懂。就算名字加上去,对我来说足球也太累了,而且危险很大,我觉得还是跑步更适合我。”
    陈卫东显得很苦恼,“其实,我就一直觉得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他们从小就一起长大、一起踢球。我是个外来的,还不是这个专业。我以为踢一场就行,没想到要一直踢那么久。其实和他们踢挺开心的,但就是后面太累了。”
    陈卫东讲到这里,已经将他所有顾虑和权衡和盘托出。
    他害怕受伤,担忧影响田径主业,并缺乏融入感。
    林晚星也停顿下来,认真思考。
    其实陈卫东自己已经想得很明白,甚至连她也给不出更好的建议。
    最后,她只能说:“我明白了。”
    她这么说。
    闻言,陈卫东又显得焦急,话还是不停:“老师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让你再找个替补,其实我也没见过哪支球队只有11个人的。我现在说,也是因为离下场比赛还有很长时间,你们还来得及找人。”
    “恩,我知道。”
    “嗯……如果下次实在找不着人,我还是可以过来。”男生这么说道。
    “谢谢你。”林晚星说。
    其实电话打到这里,应该可以说再见了。
    可林晚星仿佛能看到男生握着电话,在那头焦急和不舍的样子。
    所以,她也没挂断电话。
    “怎么了?”她轻声问到。
    “就就……您怎么也不留我一下呢,我感觉自己挺多余的!”陈卫东终于说道。
    林晚星的手搭在电脑键盘上,眼前是那封刚保存进草稿箱的邮件,她换了只手拿电话,然后缓缓开口:“陈卫东……”
    “啊?”
    “虽然类似的话,我说过很多遍。但我相信你,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选择,你的决定,我无权干涉。”
    “可是老师你别生我气啊,我挺喜欢你的……不对你是不是因为我不踢了,就觉得我不是你的学生了,所以生气了?”男生絮絮叨叨起来,带着一种对成年人态度的恐惧,“你刚才没说什么,就嗯嗯啊啊的,我就难受……”
    “小陈同学,这么讲呢,可能有点肉麻,但你永远是我的学生,在我这里,你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区别。”林晚星想了下,略带笑意地说,“所以,只要你自己遵循内心的想法做出的决定,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也得相信自己啊。”
    “我就怕你生气。”陈卫东说。
    “也怕自己选错了?”林晚星反问。
    “嗯……”男生声音很轻。
    “又不是没有纠错的机会,也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大选择,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啊。”
    “真的吗?”
    “真的。”
    像放下心中大石头,陈卫东的声音终于放松起来。
    林晚星和学生们聊了两句,就在她要挂断电话时,忽然又听到陈卫东问:“可当时教练要走,您劝他留下来了吧,您肯定有劝他留下来了吧?”
    “我吗?”林晚星忽然笑了起来,望向木桌对面的人。
    王法正在捣鼓今天晚上的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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