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得佘令禹心里一跳,想起刚才林耕未游戏里有些反常的表现,不自主地绷起神经,谨慎地摇着头:「没有,其实我没听说。」
    「喔……」
    林耕未低低的声音让他提着心思开口:「所以……你既然问了,是你遇上这件事吗?」
    「嗯。我不是养了隻白金宠物吗,今天因为遇上意外死了,重生后他竟然也因为抱着我,一起进了玩家空间……而且,他其实不能收进宠物空间,所以是因为这样才能进玩家空间吗?」
    「唔,你有问六爷吗?」
    「还没。」
    「因为宠物的设定其实已经下放给六爷,我们也没有刻意限制他,所以不能进宠物空间,而能进玩家空间,肯定是六爷的杰作……至于是不是只有你遇到这件事,我就不太确定。」佘令禹的眉尖蹙着回答。
    「你觉得,他是不是有甚么用意?」
    没忍住追问,却没有马上得到答案,对方沉吟了一会儿才说:「这件事有三种可能,一、随机的,六爷测试新宠物饲养方式;二、刻意的,你的宠物有任务,等你触发;三……」
    「嗯?三呢?」
    「……你的宠物被归类在玩家。」
    林耕未讶异地重复,「玩家?」
    「先别急。」
    佘令禹前倾身体解释:「现在的玩家都是实名制的,玩家不可能自创一个能与其他人绑定的帐号。我要说的其实是,六爷也许将这个宠物归类在玩家内,玩家不是能进入其他人的玩家空间吗?因此你的宠物才能进入你的空间内。」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
    下意识提问,其实佘令禹也不一定会知道答案。他没有马上回答,更加深了他的肯定,因此自顾自的把话接下去:「没关係,我想你也不一定知道六爷的用意吧。」
    面对这个递上来的台阶,佘令禹有些迟疑。
    他不想要一再的跟对方说谎,可提供一个假理由影响他的判断,甚至让他对藺雨產生猜忌也是他不想要的,似乎在此时已经收到了披着马甲接近对方的惩罚。
    进退维谷。
    其实帆蚣有能力将马甲造得很完美,却偏偏留下了一个如此大的破绽,几乎明摆着告诉对方他的身份有问题,值得怀疑。这不是拆他台吗?他的用意究竟是甚么?
    ——不能收进宠物空间,却可进玩家空间,等他发现了,这才是你的机会。
    帆蚣曾经的话在心中翻滚。
    他的机会是甚么?
    「……你刻意问我,是因为有自己的猜想吗?你讨厌宠物?」
    「不是的……我很喜欢他。」林耕未解释的语调还是温润的,却有些自嘲似的浅笑:「其实我本来在想,如果宠物有问题,是不是派来监视我的……可回头想想,我在游戏中,本就在六爷的监控下——是不是很被害妄想?」
    监视、被害。
    这样的字眼看似不经意,却恰巧展现了内里脆弱的那一面在他眼前,下意识地伸出手,柔软的发丝在手心中搔痒:「也许,他只是想让宠物无论何时都能陪你而已,主脑不会是玩家的敌人,他是在背后守护你们的存在。」
    看着眼前表情温徐语气堪称温柔的朋友,林耕未一时有些恍惚,对方的手让他联想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时,也会想接近对方,肢体接触,他几乎要认为这是一种带着感情的安抚。
    可是,这是现实,不是设定好的,不是童话故事。下意识地退了退,正好东西送上来了,摆在两个人中间,让他显得不那么尷尬。
    忙不迭地说话想要掩饰自己的感觉:「好吧,我懂了。不然我改天自己问问六爷好了。」
    佘令禹点了点头,将一双擦过的筷子递给他:「我想也是,也许他会回答你。」
    接过了那双筷子,林耕未又想起了之前的情形,还把对方当作是藺雨。
    其实他也想过会不会这是一场骗局。
    藺雨是玩家假扮的。可佘令禹的意思,应该不会是玩家假扮的,况且如果是这样,那玩家图甚么?
    变态吗?
    而且是甚么人会刻意做这件事?讲句难听的,如果藺雨是六起的马甲他可能还信。
    不,六起也不会进入游戏。
    也还好不会进入游戏,甚么莫名其妙傢伙,还勾搭了绿茶,该死,一开始就只是想睡他吧?混蛋!越想就越气,入口的滷味也有点食之无味,默默放下筷子之后,又挖起了布蕾。
    话题应该结束了,佘令禹觉得自己应该只要放过这件事就过关了,可刚才林耕未退后的动作让他有些在意,也许还是太突兀了……
    可看着林耕未认真地吃着布蕾,心闷的感觉就被软化了,默默把多买的一个提到他眼前:「给你吧,你应该喜欢吧?」
    他却没有如期收下:「……我吃不下两个。」
    直白的回答令人会心一笑:「甜的胃跟咸的胃不是同一个吧?」
    「甚么啊,明明是同一个。」
    「我就觉得不是。」
    「你当自己是牛吗?」
    「哈哈哈,牛有两个胃吗?」
    「有四个,够你吃的。」
    他伸出了手指,明显的调侃让他露出了笑:「那我不要当牛,还是当人好了。」一边说着,一边捞出里头的汤匙,作势往林耕未的布蕾挖:「我帮你吃,那颗你带回去。」
    虽然分明是有时间阻止,却眼睁睁看他挖了一口布蕾走。
    「喔……不然你吃。」
    佘令禹眼看着对方把布蕾推给他,移开了视线,往滷味进攻,耳朵却泛起了红,心情因此明亮了起来,可以说是愉快地解决了点心。
    林耕未望着被分食掉的东西,又琢磨了起来。好感这件事,也不是肉眼可见的,也无从量化。可如果没有一点好感,难不成还会想单独跟别人去逛夜市,吃宵夜还一人一半?
    不会。
    至少他觉得他不会。
    到底是佘令禹太直率,还是他雷达真的坏得不能用了——有点苦恼。
    等两人走出滷味摊,往下一间迈进时,天空下起了雨。虽然是露天的夜市,但也有玻璃防护罩,现场响起了广播,告知游客稍后,两人站在屋簷下等着防护罩升起。
    不过几十秒的时间屋簷下的雨滴消失了,抬头便能见到打在屋顶上的雨丝匯流而下。似乎有水滴落在眼中,他唔了一声下意识闭上眼,有些刺人。
    「怎么了?还好吗?」
    佘令禹的声音在耳边,他本能的摇头:「被滴到水了,等一下就好了。」
    「等一下,先别走,过来这边。」
    看不清前方,却被抓住了手腕,下一刻又被扶着肩膀。其实没那么惨,林耕未有些尷尬,瞇着眼睛才发现他们站在路边:「我没事啦。」
    「可睁不开眼,是吗?」他从口袋掏出了纸巾。「吶,擦擦,应该会好点。」
    林耕未接过了才发现是湿纸巾。
    「你还随身带这个?」
    「喔,对啊。以前被朋友训练养成的习惯,这很方便。」
    「甚么样的……」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到一半就自己领悟了过来,语尾慢慢隐没了,用湿纸巾摀在眼睛上有些凉意,舒服很多。
    「还好吗?」
    佘令禹的气息打在额头,有些不想去想像两人现在靠得多近,眼睛或许舒服了,心里却炸起了毛,澎着,虚张声势。
    「我想你朋友一定人很好吧。」
    「也很久没联络了,虽然分开时闹了一些不愉快,也是有些习惯被影响了。」
    听着这平和的话,不自主想到一开始对方说那一起玩的对象,有些落寞的情绪随之而来,却还要稳住语调:「也是……本来人跟人,相处久了就会有些习惯互相影响。」
    说话间,他撞进了他的眼中,似乎认真地看他:「——好一点了吗?」
    棕色的眼神并不侵略,依旧是关心的,温暖的。令他捏了捏那张纸巾,问题却不自主地拋出来:「……我刚想到,好像一直没有问你,在《异世》的帐号?」
    「喔,帐号啊——等我一下,」他掏出了手机,垂头打字:「我传给你。」
    「我没带手机。」
    「喔,那你回去再看。」
    「你现在在哪个城?」
    「襄阳。」
    「喔,我在临都。」
    似乎是打完字了,抬起了头,露出了一个浅笑:「那挺远的。」
    「……嗯,是啊。」
    他垂了垂眼没说甚么,佘令禹收起手机后却也没往这个话题深谈,两人继续往下走,然而他却时不时地想到对方曾经说要带他的情形。
    其实他也没说不,也许他们还是能在游戏里相见。只是,因为询问而產生期待的,大概是他吧。
    回到了家里,阔别了两个月,林耕未再次在现实中梦见了兽世,是正准备晚餐,遇上幽会回来的六起以及欧阳纪。
    「好香啊。你煮甚么?」六起靠近了他。
    他退后了半步,脑中都是他跟欧阳纪在林子里干的那档事。
    「哇呜,三杯鸡吗?在外头就闻到了,好香。」
    伴随着欢快的声音,欧阳纪从门口走进来,他手上提了个篮子盖着布,林耕未低声问了句:「那是甚么?」
    「我今天本想去看花的,结果薑花都谢了,我就想顺道挖些薑回来好了。」
    「你自己一个人去啊?」他问。
    「对啊。」欧阳纪毫不迟疑。
    林耕未笑了笑,这一笑却是止不住似的,嗤嗤地笑个不停。
    笑得两个人都看他,「怎么了?」
    「甚么事那么好笑?」
    「没事——没事——」摇着头,原以为会胀满了气,没想到却像入了寒冰。确实很好笑,笑自己蠢,看不出问题。
    又过了几日,两人总是前后脚的出门,前后脚的回来,林耕未有时会问,有时不问。可总会各自得到不同的理由。
    这时他才意识到,不知何时这两人称呼彼此的方式改变了。
    ——欧阳、六起哥?
    两个偷情的人,在他眼前,瞒着他还演得不亦乐乎——
    「对了,欧阳的房子这两天就能盖好了。」
    隔几日的饭桌上,六起如此宣布着。
    「太好了~我终于有自己的房子了!谢谢六起哥。」
    「不用客气。」
    他的应声掩没在欧阳纪的欢呼声中,默默拣着碗中的饭,「……那你过两天就去欧阳的屋子睡,还我清净。」
    话语平静的落下,也许该激起浪花,却让欢呼的人愣住了表情,饭桌上一片寂静。
    ——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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