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厉简直要被气笑了。
    目前的情况,很明显,他被威胁了。
    威胁来自林霖与杨牧野。
    两个混账,不知羞耻地将刚刚成年的男孩儿拐上床,现在竟然理直气壮毫不亏心地提出,如果想要他们留下来,江梵深不能退赛,并且他们还会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若是坚持让江梵深退赛,他们也会退赛。
    ——贺厉直接忽略了林霖比江梵深还小一岁的事实,一意孤行地偏向了江梵深。
    上位圈几乎注定会成团出道的三个选手一起退赛,这节目还办什么呢?
    贺厉内心气的快要爆炸,面上还是古井无波的模样。
    只是下一刻星链上收到了来自另一个本应和此事八竿子打不着的选手的消息。
    看完后,贺厉的眼皮疯狂跳动,以要将手机捏碎的力道握紧了手机,手臂上青筋暴动,已经到了情绪崩裂的边缘。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薛风眠也表达了与这两个混球同样的意思?这事到底跟薛风眠有什么关系阿?!而且为什么都觉得他要强制江梵深退赛?
    他一个偶像,做个节目pd怎么这么难?!
    短暂的疯狂腹诽后,贺厉的声音仍保持着平静,面对两位锋芒毕露的年轻选手,眼中透出压迫感,“我可以答应你们江梵深不退赛,其他的绝对不行,你们必须要保持距离。这里不是让你们瞎搞的地方,想要做声色犬马的风流少爷,还真不如趁早滚出去。”
    林霖听到“瞎搞”时,便如燎了胡须的猫儿一般炸起了毛来,“你说话放尊重点,谁瞎搞了?”
    “不是瞎搞是什么,难不成还是爱情吗?”
    贺厉冷笑一声。
    林霖气得差点要当着贺厉的面将自己真挚的内心、诚挚的感情从头到尾都剖析一遍,还是一旁默默观察贺厉神情的杨牧野拦住了他。
    “贺pd,我想你没有将事情的范围扩大,是倾向于大事化小,而且梵深告诉我们,你已经将视频还给他了,这点上很感谢你,需要和你坦白的是,哪怕节目期间不同梵深做爱,我想要亲近他的心是始终无法克制的。”
    杨牧野娓娓道来,神情认真。
    林霖听着只觉牙酸。
    贺厉的眼神沉下去,面色更冷了一分。
    时刻注意他神情的杨牧野眼神微微一动,仿佛察觉到什么,迟疑片刻,便开了口,“我想知道,你现在是作为节目pd要求我们保持距离,还是作为梵深的爱慕者,因为嫉妒心而公器私用。”
    气氛为之一变。
    连看起来年轻气盛的林霖一愣之后都沉静了气息,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没有杨牧野观察入微,但嗅觉也十分敏锐,听到这话时只是疑虑片刻,之前一些怪异的细节便在脑海中逐渐串联起来。
    凭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贺厉不知会节目组任何人而是一个人处理?
    凭什么在事情未有决断之前,贺厉就将可以充作有力把柄谈条件的视频早早归还给江梵深?
    凭什么呢?难道是凭贺厉那不知能称重几两的慈悲心吗?
    如果说之前贺厉在林霖眼中,是要棒打鸳鸯的恶棍,现在就是觊觎他梵哥的小贼。唯一的变化大概是,眼中的敌意更重了。
    贺厉顶着林霖不加掩饰带着厉色的眼神,与杨牧野冷静且带着质疑的眼神,漠然地扯了扯嘴角,“前者怎样,后者又怎样,你们会乖乖听话吗?于公于私,我都希望你们能离江梵深远一点。”
    只是按照面前两人的态度来说,似乎没有一点可能,能让他们断的干净。
    想到视频中那些混乱又靡艳的影像,贺厉心头火气愈演愈烈,却又不单单是生气,被占尽先机的妒火掺杂着痛心江梵深不自爱的怒火,辛辣苦涩,复杂难言。
    贺厉的话等同于承认了他藏匿于心的念头,三人的位置关系瞬时间从pd与选手转换成了平等的情敌。
    杨牧野垂眸思索了片刻,抬起头来说的话仿佛再次往贺厉心上结结实实插了一刀,“我同梵深之间从未存在过强迫,梵深都是愿意的。往后我依旧是这个态度,能阻止我的只有他本人。”
    还未待贺厉说什么,林霖听着有些不乐意了,语气有些冲,“野哥,别说的好像你和梵哥两情相悦一样,大家都是炮友不是吗?”
    杨牧野说起话来总让人不痛快,林霖将此归咎于,他没将自己的位置摆正。明明是炮友,语气听起来倒是像正宫。
    杨牧野只是冷淡的瞥了林霖一眼,懒得理他。
    贺厉不禁顶了顶腮,鼻腔里发出一声呵笑,“好一个炮友。”
    贺厉怀疑他与这些选手差的不是几岁,而是一个时代,他很难认同他们对待性事如此开放的态度。
    夜色渐深,落地窗外夜灯明亮,静谧一片。
    杨牧野与林霖不再多言,一人像是单纯来作客般的泰然自若,一人眸光游离到窗外,似乎神魂已不在此,显而易见的是两人的态度从未软化过。
    眼见着陷入僵局,贺厉不耐烦同他们进行无意义的角力,扯开了领口,将手机扔到案几上,不耐烦道,“各退一步,除非江梵深主动,节目期间你们两个不能再同他上床。”
    -
    江梵深不知他的两个室友是如何同贺厉谈的,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两人回来了。
    而贺厉的消息要先一步发送到了江梵深的星链上。
    贺厉:【无需你退赛,好好录节目,希望你能将精力放在正事上。】
    数分钟后,又发来一条。
    贺厉:【我不是你的父母,按理来说管不到你,只多言一句,自尊自重自爱,别浑浑噩噩糊里糊涂的沉湎进声色虚妄里,丢了自己。】
    江梵深坐在床边捧着手机,表情有些怔愣。
    许久之后,发了个猫猫点头的表情过去。
    他不知道说什么。
    贺厉没有太过直言不讳的话给他留了体面,出发点亦是好的。
    江梵深难得有些迷惘,难道是他太恣意了吗?
    仰倒在床上,少年闭上眼,陷入了长久的思考之中。
    他无非是一路走来太过顺遂,却又被圈禁在安全封闭的空间中,不得自由。在节目中放纵自我像是对以往禁锢的报复一般,想挣脱,想自由,想纵情声色,肆意妄为。
    贺厉劝他别沉湎,只有江梵深自己清楚,他整个人仿佛一分为二,一个去肆意玩乐,坠入短暂的梦境,一个高高在上的沉默着,冷眼旁观。他还是保持了清醒,从来没想过堕落。
    在他人眼中荒唐到极点的事情,对他而言,不过是一次从未有过的尝试和探险而已。
    本应该掀起轩然大波的录像已经被销毁,这件事悄然无声的过去,似乎没带来半点的波澜。唯一明显的变化大概是,江梵深对待往日暧昧不清的朋友们的态度,转瞬间变得疏离,那张漂亮的脸蛋上仿佛贴着“高冷勿近”四个大字。
    反而同简玉衡走的更近了些。
    这也是难免的,因为下一个舞台两人依旧是队友。
    不提他人心情如何,简玉衡是十分愉悦的。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肉眼可见的,江梵深同他那两个室友不如以往亲密,而两人先前因为顾之洲横插一杠的隔阂已经默默消弭,每日同江梵深结伴去练习室、一起训练、一起吃饭的形影不离让简玉衡错觉自己浸入了一个美梦里。
    离聚餐那日已经过去了两天。
    每每杨牧野或林霖想要提及此事,江梵深便会若无其事地打断,一副不愿深谈的样子。
    他们虽难受,却没什么办法。不管从任何角度看,这件事带来的阴影对于江梵深来说是大于其他人的,哪怕后续妥善解决了,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得知隐私有暴露、被他人窥视的风险时的恐慌心情总是真实存在的。
    虽然不能归咎于任何人,但看到杨牧野和林霖时,不愉快的记忆也会重复被唤醒吧?
    傍晚练习结束,杨牧野绕到江梵深的练习室门前,嘴唇张了张,又合上了,最后只是沉默地倚靠在门上,默默看了会儿室内的景象,便转头走了。
    练习室内,选手们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角落里,江梵深和简玉衡坐在地板上,两个乌黑的脑袋凑在一起,耳朵上各自挂了一只耳机,由同一根线相连。
    简玉衡按了几下手机,“我忍不住先自己录了一个清唱版的,想给你听一下。”
    是之前说替江梵深写的歌。
    简玉衡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水声清冽的幽谷深潭,寥寥数句静静唱来,喧嚣惘闻般地让人心神为之一净,被温柔地拉进属于他的世界。
    江梵深低着头凝听,眉目都舒展了。
    音频进入新的一边循环后,完全真诚地朝一脸期待按捺不住的人竖起了大拇指。
    简玉衡得到了灵感来源之人的认可,自然开心,微微抿住了抑制不住上翘的唇角,眼中的笑意却遮掩不住。
    他轻声道,“这首歌更适合你的声线,我已经等不及听你唱了。”
    江梵深挑了挑眉,跟着哼了两句。
    谁知道眼前的人忽的低下头去躲避了视线,扭捏地揉了揉耳朵。
    江梵深眼神一顿,他看到,那藏在黑发下的玉白耳垂已然通红一片。
    不知为何,江梵深也觉得脸上有了几分热意,转移注意力似的调头望了望窗外。
    恰好看到杨牧野转身离去的身影。
    怔愣不过一瞬,神情已恢复平静。
    这两天的疏远是江梵深有意为之,他不想玩了。也许贺厉说的对,他没必要将精力耗费在这些事情上,与其同可能是将来队友的人牵扯不清,还不如好好录节目,好歹是放弃了学业选择的道路,可能是顺风顺水太久了,便傲慢地学不会珍视机会。
    如果说之前的江梵深是在报复性的随心所欲,如今的他学会了自省。
    但他自省得来的结果只能独善其身,渡不了别人。
    他寄希望于,他的两个室友没有那么认真,真的陷入虚假飘渺的情爱中,而是一时的精虫上脑,头脑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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