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承岳奉苏秀安排将孩子交给钱侑兰,并暗中实行监视。
    确认小不点儿平安无事交到郑毅手上后,他回到了苏秀所在的医院。
    刚进入病房,师承岳吓了一条,才一周不见,苏秀竟一下子瘦脱了形!
    面颊瘦削,两眼无神,眼眶凹陷,头发散乱……这还是他印象里的大美人苏秀吗?完全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绝症患者!
    查房的护士见苏秀床边终于有了家属,以为师承岳是她的丈夫,对着师承岳好一顿数落。
    “有你这样当老公的吗?自己抱着孩子走了,老婆丢在医院不管不顾,产妇在生产后最需要家人的悉心照顾,你不怕你老婆落下月子病啊?”
    师承岳连连点头哈腰扛下所有,待护士走后朝苏秀叹了口气。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苏秀没有回答,泪水突然从她干枯的眼眶里涌出,她掩面啜泣,一双皮包骨一般的手如同枯枝。
    师承岳吓得不知所措,以为苏秀遭了护工虐待,正要叫护工过来对峙,却被苏秀出声阻止。
    “不是别人的错,是我自己出了问题。”
    苏秀低估了激素对人体的影响力,高估了自己心理的承受力。
    在儿子被送走的第三天,她的情绪崩溃了。
    她以为自己并不会因为骨肉分离而痛苦,毕竟她自认为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可是为了自由连爱的男人都可抛弃的女人啊,现在不过是将寄生在她肚子里的胎儿还了回去,她应该高兴才对啊!
    她终于把一切都割舍掉了,那个男人再也无法束缚住她了!
    如此不停反复催眠着自己,苏秀在深夜的病房里,笑着笑着便哭了。
    产后宫缩的疼痛在提醒着她,每天排出的恶露在提醒着她,发胀溢奶的乳房在提醒着她……她有过一个孩子。
    那曾是她和爱人满心期待的孩子,闭上眼就能回想起男人俯首在她肚前聆听的画面。
    他用好听醇厚的嗓音唤着孩子的名字,一声一声,叫着“慧慧”……
    苏秀骗不了自己,不论她用什么样恶毒的字眼去形容那个孩子,也改变不了那是她亲生骨肉的事实。
    那是她和二哥的慧慧,会睁着乌黑眼睛冲她眨眼的慧慧。
    短短七天的喂养,便已建立起了难以割舍的深厚纽带,每当想起这个孩子是她亲手送走的,她便泣不成声。
    “承哥,我后悔了……我不该送走他的。”苏秀捂着脸搓散了泪水。
    师承岳坐在她病床旁叹息:“你看看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孩子已经在郑毅手上,想再要回来,难上加难啊!”
    他早提醒过她将孩子留下,是她一意孤行,结果落得这副模样。
    就在这时,隔壁床位的婴儿床里传来哇哇哭声。
    当初苏秀怕一人入院无聊,特意叮嘱要了双人间,好有个说话搭子,结果现在看来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眼睁睁看着别人家母子欢聚,苏秀却要承受母子分离的痛苦……
    师承岳怕苏秀听到哭声后会更加崩溃,连忙撩开帘子想叮嘱几声,却发现隔壁病床上空无一人,只有婴儿床里的小孩儿在扑棱大哭着。
    这家人是怎么回事?不仅瞧不见产妇,连个照看小孩儿的家属都没有?
    师承岳正想着去找护士联系家属,却被苏秀拽住了衣角:“承哥,去把孩子抱过来。”
    见男人犹豫,苏秀有些激动地推了他一把:“快去,孩子可能是饿了。”
    师承岳不理解苏秀在想什么,但还是老实来到小床边。
    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只找到一个空的奶瓶。
    “这家人怎么回事,奶粉都喝完了?”
    “好了别废话了,快抱过来!”
    在苏秀的催促之下,师承岳抱起婴孩儿送到她怀中,只见她熟练地解开了衣襟,将乳头递到婴孩儿嘴边。
    闻到奶香的小不点立马停止了哭声,张嘴咕噜咕噜吸吮起了乳汁。
    很神奇,明明形容枯槁,苏秀的乳汁依然充沛,可见护工确实有在好好照料她,只是她自己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儿。
    再度感受到乳房被吸吮的感觉,苏秀心里荡漾起暖意,指尖轻轻触碰小孩儿圆鼓鼓的小腮,她兀地笑了。
    看着这样的画面,师承岳屏息凝神,不愿打破这份祥和。
    小不点吃饱后便闭上眼安静睡去,苏秀抱着她迟迟不肯撒手,让师承岳心里浮起担忧。
    若孩子的亲生母亲回来,他该怎么解释他们擅自抱走孩子并喂养的行为呢?
    哪怕他们只是出于好心,也会被对方误解吧?
    指不定还会被当做拐卖儿童的人贩子……
    看到苏秀对怀中小孩儿爱不释手的模样,师承岳心下的担忧更深了。
    她要是不肯把孩子还给人家怎么办?
    她会不会精神失常把别人的孩子当做自己的,误以为别人要抢她的孩子?
    儿时看的电视剧《情深深雨濛濛》里,李可云发疯的片段在师承岳的脑瓜里无限循环播放着。
    苏秀可千万别变成那样啊!
    师承岳不敢轻举妄动,脑子里想着该怎么给隔壁床的人解释,可一连几个小时都没等来隔壁床的人,反而先等到了苏秀怀里小家伙拉出的臭臭。
    “哎哟,没想到你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拉的粑粑也是这么臭啊!”
    师承岳好歹也帮苏秀儿子换过纸尿裤,挽起袖子,熟练帮小不点换了尿布。
    趁现在孩子离了苏秀身,师承岳把孩子放回了隔壁的小床里,嘴里小声嘀咕:“这家人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见孩子是个女儿就丢下不管了吧?”
    他记得隔壁床的产妇这是生的第三胎,前两个孩子都是女儿。
    从产妇的吃穿用度上看,也不像是富裕人家,执意要生第三胎,估计是想要个儿子?
    难怪那产妇总会念叨说羡慕苏秀,是羡慕她生了儿子?
    师承岳是土生土长的椿城人,不理解外省人重男轻女的心思。
    这时,一名护士进了病房。
    “你就是七号床的家属?”护士问师承岳。
    “不不不,我是八号床家属,见这边小孩儿没人照顾,所以才……”师承岳急忙解释,生怕被人误会了去。
    “哦,七号床产妇突发产后栓塞去世了,如果见到七号床家属,通知他们赶紧去办理手续。”
    护士如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一般通报完隔壁床产妇的死讯,急忙赶往了下一间病房。
    师承岳与苏秀无言对望,一时还未反应得过来。
    两天过去,七号床的家属依然没有出现,医院选择了报警,这期间都由苏秀帮忙照看着孩子。
    这位突然没了妈妈的小可怜填补了苏秀失去儿子后空落落的心,而苏秀充沛的乳汁与悉心照料也让这位婴孩衣食无忧。
    有了这位小不点的陪伴,苏秀一天天恢复精神,容光焕发,俨然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师承岳在高兴之余,心下也暗生忧虑。
    若是这孩子的亲人找到了,苏秀会不会再一次遭受失去孩子的打击?
    而且,这孩子的原生家庭也不一定会让她幸福美满。
    国家只开放了二胎政策,这家宁愿罚款也要生三胎,想必对男孩的执念很深……
    “承哥。”苏秀一声呼喊打断师承岳的思绪,“我想请你再帮个忙。”
    看到她依依不舍地抚摸着怀中孩子绒软的发丝,师承岳基本猜到她想说什么了。
    “你这忙可是一个比一个难度高啊!”
    之前是让他把孩子送回给前夫哥,这次又是要让他抢孩子了吗?
    可真刑啊!
    师承岳记得,那位产妇是和秀秀同一天生产的,可产妇的家属却一天都没出现过。
    因为没有人照顾,产妇营养跟不上,下奶迟不说,奶水也不充足。
    在师承岳回来的那天上午,七号床产妇在护士查房时被发现面色乌青,被紧急送去抢救。
    但由于发现得太迟,错过最佳抢救时机,产妇的生命没能挽回。
    “以承哥你的能力,应该不会太难的……”苏秀拿着玩具逗小孩儿,脸上虽是慈母的暖笑,在师承岳看来却是魔女的邪笑。
    好在事情的后续发展并不需要师承岳去做违法乱纪的事,经过警方一周的调查走访,七号床产妇的家属找到了——在另一家医院的停尸房里。
    产妇的直系亲属均已在早年去世,婚后和丈夫一家生活在这个北方二线城市的郊外小村里。
    后来夫妻俩跟着包工头打工,近几年吃住都在工地上,两个孩子留在村里交给奶奶照顾。
    因为不注意避孕,妻子意外怀上了三胎,在妻子发动的那晚,丈夫才急忙把妻子送到医院。
    确认母女平安后,丈夫赶回村里去接母亲来医院照顾妻子。
    两个女儿叫嚷着要看妈妈和妹妹,丈夫便也带上女儿们一起。
    原本将是合家欢的大团圆,哪知一家人乘坐的中巴车在途径山路时发生了侧翻,一家四口都丧了命。
    而在医院苦等丈夫归来的妻子,也因无人照料行动不便形成静脉血栓而意外离世。
    此时苏秀怀里的小生命,正是这一家人最后的血脉。
    “我要为自己之前的言语做更正。”师承岳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告知给苏秀,“警察在调查遇难者随身遗物的时候,发现了这些。”
    一双手打毛线小袜子以及一顶手打毛线小帽子,均是崭新的,应该出自奶奶之手。
    两幅用画报册的彩纸剪贴而成的手工画,应该来自两位姐姐。
    一个用牛皮纸紧紧包裹起来的绒盒子,里面放着一把玉制的宝宝锁,用红绳串成了项链。
    虽然不是什么高品质的玉石,但于这个家庭来说绝对算得上一笔不小的支出了。
    “这个家庭很期待这个小生命的到来,无关乎这个孩子的性别。”
    因为两位姐姐的脖子上也有同样款式的玉石锁吊坠。
    这不是重男轻女的家庭,一家人在得知妹妹出生之后都迫不及待想要来医院见上一面。
    只可惜,造化弄人,小家伙还没来得及起名字就成了孤儿。
    “就叫她慧慧吧。”
    得知小女婴并非遭到家人抛弃,苏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心生更多怜惜。
    她看着小不点乌黑剔透的双眼,心中曾经被撕裂的那一块儿终于得到了填补。
    “慧慧呀慧慧,你是带着全家人的期望降生的,今后也要连同他们的份儿一起,幸福快乐地活下去呀!”
    在师承岳的帮助下,苏秀成功领养了苏慧,并将她视为亲生,独自抚养到现在。
    郑毅听苏秀讲完苏慧的身世,不由得苦笑一声:“这个‘好消息’听上去真让人心疼。”
    苏秀也附和道:“是啊,这孩子本该有一个大家庭,有爱她的爸爸妈妈以及姐姐奶奶,却一下子成为了孤儿,又跟了我这个单亲妈妈。”
    郑毅顿了顿:“我是说你。”
    苏秀:?
    郑毅又是一身叹息:“既然当时那么后悔,为什么就不愿回来呢?”
    听到她描述自己当时形容枯槁的模样,郑毅的心都在绞痛,紧接着又是一阵后怕。
    若不是有苏慧治愈了她干涸的心,他是不是很有可能见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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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F线:枯萎之花】
    2020年12月,苏秀在医院待产时选择了安静的单人间病房。
    将儿子送走后,苏秀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三个月后仍无法恢复,形容枯槁,精神脆弱,根本无法参加工作。
    她是一朵枯萎之花,每天以泪洗面,得知自己无法再振作,更无法实现科研理想,她从二十楼跳下,结束了本该灿烂的一生。
    十八年后,将儿子抚养成年的郑毅来到苏秀自杀的这栋楼,从同一个地方纵身跃下……
    结局:双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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