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雨水充沛,在纪椊姬都赶路之迹,天空时不时就倾斜一盆大雨,姬都又喜爱整洁,沾了一点儿水渍就要整理仪容仪表,这半个月的路程在姬都的磨蹭下生生多走了十来天,纪椊强忍着等他见了太后的怄悔
    此时骤雨初歇,云雾中的山峦层层迭迭,白墙青瓦,檐铃被雨水打湿,空气中有一种湿漉漉的气息,纪椊与姬都都被淋湿了衣裳,侍奉的宫人连更衣的时间都不留给他们,便引他们去了行宫深处
    姬都一边整理衣袖,一边跟着婢女走在泥泞的青石板上,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泡在水里的泥鳅一般黏腻,他嘴角紧抿,预感到这趟要无功而返,怏怏不乐
    “娘娘待客也太过吝啬,我们好歹是郑国的上卿大夫,待我们洗漱干净再行会面不好吗?”
    纪椊微挑眉,反而问了一句首尾不及的话:
    “你觉得公子段是咎由自取吗?”
    “那还用说吗?若不是太后养大他的胃口,郑段也许能安分守己当个富贵闲人”
    纪椊声音拉长,语调显得有些怪异
    “希望你能坚持这个说法”
    姬都还来不及与他斗嘴,鼻尖就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朦朦胧胧的缠了周身,他捕捉到一道丰姿绰约的身影,纤细轻柔地好像一挥衣袖就会顷刻散去
    你站在亭中赏雨,听到动静,抬眼望去,一滴雨水恰好从耳侧顺着脖颈没入衣襟,俱如日月之晖,极尽妍态
    世间逢尔,雨中逢花,人与景相映生辉,姬都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变得异常缓慢,他忍不住越走越近
    他视线驻足在你眉宇之间,好像神魂都已附在你身上,他满腹才华,都成无用之功,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又觉得自己形象从未如此狼狈,与你相遇的不是时机,一股子羞赧让他耳尖发烫
    你不耐烦地皱着眉,之前纪椊求见你时不吭声,姬都来了一趟也闷不做声,这一个两个号称战国君子的男人就这么点能耐,到底是怎么治理郑国的?
    你直言问道:
    “你们是过来替郑忤说情的?”
    也许是你脸上的嫌弃过明显,姬都忍住羞涩,满肚子柔情蜜意即将倾发,对你缓缓地眨了一下眼
    “不……臣来自荐枕席”
    “?”
    你的话卡在喉咙里,诧异地打量着这世间少有的美色
    姬都容貌端丽,目如点漆,若是平日你逗弄一番权当解趣了,可现在郑忤让你失了颜面,哪里是靠一个男人能解决的
    你以为是郑忤的主意,不免对他们有些轻视,拿着刚上供的果子对准他的脸砸了过去
    “少在这挤眉弄眼”
    “噗、”
    纪椊忍不住噗嗤一笑,又强行憋住笑意,想看姬都热闹
    那头姬都灵活接住你扔来的果子,上面刚被你咬过一口,他手指不小心捏到那块小巧的牙印,瞬间面庞绯红,难耐地升起要含入口中念头,连纪椊的取笑都不放在心上
    纪椊注意到他荡漾的表情,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个见色忘义损友,半点用都没有,还是得他亲自出马
    “娘娘恕罪,子都是个竖儒,见到娘娘的美貌一时失了神才会口吐狂言”
    你不想和笨蛋计较以免和他拉低到一个档次,可有可无的点点头
    纪椊将郑忤近况说与你听,虽然君主一向爱面子,可现如今斗气伤的是他自己的身体,你一点影响都没有,再自哀自怜只会让你们的情分更加生分
    “大王在新郑建望母台的事您也有所听闻,大王除了二王子的事情没有处理好以外,哪件事情不是以您为先呢?”
    “呵,你说的轻巧,他现在只是发毒誓不见我,下一回若是嫌我碍眼将我也杀了怎么办?”
    你这话说的极重,你明知道郑忤哪怕自己死也不会伤你分毫,仍旧颠倒黑白,罪名一堆一堆地往郑忤身上扣
    若是在王宫凄苦煎熬的郑忤听到了,怕是又是闻声落泪了
    “段儿是我的儿子,他的弟弟,他视血亲如寇仇,手段之阴狠世间少见!”
    “公子段乃自刎而亡……并不是大王下的手”
    你不为所动,将锅一股脑甩到郑忤头上:
    “就算不是他动的手,那段儿也因他而死,难道他郑忤一点错都没有吗?”
    纪椊当然知道郑忤就是纵其恶欲才将事态发展成这样,可劝解的话还是要说的
    “大王不说为了社稷也是为了您呀”
    “为我?难道是我让郑忤杀弟逆母的吗?”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事父母不孝,不若禽兽,大王在新郑日夜操劳之余,常思娘娘您的生养大恩,怀哺之情,怎么会对您不义呢?”
    “娘娘,公子段的墓被大王迁至王陵……您想回去看看二王子吗?”
    这个时代的礼法制度严苛,君王士大夫一举一动都有章程,郑段叛乱乃是大罪,王室宗族是不可能让他葬入王陵
    你上次被郑忤气走,连柱香都没给郑段上,想起这个傻儿子,难得有些心软
    而且你在宫里住惯了,宫殿里几十年的家当布置都是按照你喜好来的,襄城虽然自由,没有郑忤天天来烦你,你反而有些不适应
    可你是被郑忤气走的,郑忤都不敢亲自来接你,派几个大臣算什么意思?
    你不想灰溜溜的回宫,只恹恹地数落着郑忤的不是
    “他还将我的仆役也赶了出来”
    “那不是怕娘娘你在外面住的不习惯,没有趁手的人服侍吗?”
    “大王真的已经悔改了,他担心您在外面受委屈,整日茶不思饭不想就念着娘娘您”
    纪椊察觉到你态度有些松动,腆着脸凑过来,熟练的揉捏着你的肩颈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您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那么还要再失去一个吗?”
    “哼、”
    “你们两个同声相应,都是一丘之貉,若想我回去,叫郑忤亲自来接”
    ————
    事和太后说定,现在要把喜讯报给大王,纪椊拉着依依不舍姬都回新郑
    纪椊没想到姬都自持美貌也有失手的时候,早知道就不带他来了,平白多了一个情敌
    他们虽然是挚友,但是该打击情敌的时候,纪椊还是毫不留情损他一句
    “哈哈哈,你的机灵劲去哪了,怎么一见太后娘娘就哑巴了?”
    “你还笑,害我丢好大脸”
    “娘娘不喜欢玩弄心计之人,你刚刚那话让娘娘误会了”
    姬都杵在那看着你们若无旁人的亲昵,又插不上嘴,酸水都快淹死他了,闷声道:
    “难怪太后娘娘对你宠爱有加了,我就做不到子椊你这样恭谨温驯”
    “?”
    纪椊被怼,忽然想起一件事,意味深长问:
    “你现在对公子段有什么想法?”
    姬都一脸正气,手一摆衣袖,又恢复到那个玉面郎君浊世公子的气度,直言不讳:
    “大王平日若能对郑段能小惩大戒,公子段也必不至此”
    “呵,我就知道”
    Ps下一章完结,然后吃肉,本来半个月就要写完的,加班拖好久,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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