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想掺和贵宗谁主掌门一事, 还请放我们离开。”
    “傅掌门、岳掌门,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到,可以发下心魔誓,绝对不会说出去今天发生的一切!”
    或谩骂,或求饶的声音在脑后此起彼伏,岳和光无力的闭上双眼,不愿再回应半句。
    反正今天无论拦不拦得住傅景,他们断云恐怕都会变成沧澜界最大的耻辱,至少在他心中是这样。
    但傅景却不这么认为。
    “诸位!”他朗声打断众人的吵嚷:“天路难求,各位恐怕终其一生都无法摸到天之一角,如今有幸能观通天一日,也是各位的机缘。”
    众人原本还以为自己只是个纯路人,后来发现自己成了留个影子的路人甲,再到后来,发现自己竟成了主角,还是要死的那群炮灰之一,这已经不是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根本就是杀瓜杀到了自己头上!
    “呸!机缘?这机缘换给你你要不要啊?!”
    大家都要被傅景的不要脸气炸了:“换你断云门祭天,我看才是我们最好的机缘!”
    小宗门自觉大祸临头,一个个什么难听骂什么,都这时候了,谁还管谁的宗门高低贵贱。
    然而没骂几句,嘈杂声便逐渐弱了下去,众人只觉先是丹田,后至全身,皆生出一股酸麻之感,话哽在了喉头,整个人也跟着软软倒在地上,石化一般,只有眼睛能看,耳朵能听。
    “毒!”
    有人虚弱的吐出一个字,看着方才桌上的食物面露惊恐。
    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但气氛却变得更加森冷,似真像一群带宰猪羊。
    大宗门却还稳得住,一早就看出不对劲的不止合欢、断云,方才为了探究岳和光,连万象塔也默契的加入了谈话里,能喝酒的喝酒,不能喝酒的喝水,到底是灵物所酿,一杯杯灌下去,真要喝肚子里,谁能扛得住?
    至于食物,更是根本就没顾上吃,光琢磨事情来着。
    裴飞尘、释空大师,以及万乐天三人对视一眼,不知以神识传音说了些什么,神色郑重,但未露惊慌。
    三大宗门掌门及弟子,都默契的做出了中毒,却不算太重的姿态,或扶坐与地,或将脸催的煞白。
    裴飞尘向前几步,踉跄着行至岳和光身后,隔着他对傅景道。
    “傅掌门莫不是受了贼人蒙骗?我玄机楼与蓬莱阁虽一向分不出谁才是阵法之首,但我两宗也敢夸下海口是沧澜佼佼,若真死几个人就能打开天路,我二宗早就找到了通天之法,何必苦苦修行?”
    三大宗门一直没有跟着乱起来,便是因打心眼里就不信什么‘通天路’的鬼话。
    裴飞尘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家阵法是天下第一,但他却百分百肯定,别说是什么阵法古籍记载,便是神话传说都没有靠人力打通天路这么一说,若真有,那也能直接成仙了,还废这功夫干嘛?
    况且,说句不好听的,真有这阵,他裴飞尘不一定敢用,仲谦与那个丧心病狂的连亲姑娘都敢炼阵,又哪里舍不下旁人的命祭天,还能轮得到他傅景一门外汉在这儿瞎折腾?
    只到底是别人的地盘,他们原本只是来庆贺,并没做好斗法打架的准备,便是三宗加起来也不到三十人,修为最高也只是元后,真动起手来,根本没什么胜算。
    傅景现在已经疯了,不要激怒他才是明智之……
    “说你傻,真是不冤枉你,你当老天爷是个筛子说通就通?”
    裴飞尘觉得自己最大的猪队友一定就是万乐天,这只骚孔雀,一张嘴直戳傅景的肺管子。
    “你一耍剑的,剑道不怎么样,做梦到底是很会做,我合欢立宗万年,所有写话本子的加起来都没你想的美!你也别跟人家蓬莱阁和玄机楼比了,先看看你自个儿宗门的人,真有这大阵,还能轮到你来?你还真当你是天选之人了?嗯?一个元婴就能带全宗门走了?怕你你敢想,你宗长辈也得打爆你的头!”
    万乐天叭叭嚷嚷了一顿,看似胡搅蛮缠不顾礼数颜面,实则却指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断云门的大长老现在在哪儿?又是什么态度?
    如果大长老也准备跟傅景一起发疯,那他们这群人今天怕是都得交代在这里。
    万乐天自己有一兜子逃生道具,可以不管别人生死,却不忍心抛下红鸾和郝娴,若能找到一起离开的机会自是最好。
    果真,万乐天一边说,傅景就一边掉脸,等他好不容易闭了嘴,傅景本就不甚健康的脸色又青白了三分。
    “我宗之事不劳万掌门挂心,举族飞升之后宗门前辈定会理解我今日所为,万掌门还是先考虑考虑自己死在这里,有没有什么遗憾悔悟吧,比如没有在上届群英会之后就老老实实卸任掌门一职,今日也好留得一条小命!”
    “那怕是不行,毕竟我没有傅掌门你这样的雄图大志,也不会逼得良心尚存的弟子,为了拉住迷途癫狂的掌门和宗门名誉,将某些人强行关起来。”
    万乐天斜着狐狸眼:“只是这些个弟子还是太单纯,哪里想得到宗门内被某些人洗脑的弟子那么多,竟又将某些人给放了出来祸害苍生。”
    如今的情形再明朗不过,岳和光不知何时发现了傅景的计划,为了不酿下大错宁愿自己背上‘逆徒’之名谋权篡位,又不忍心弑师,这才给了傅景脱困,再次作乱的机会。
    而且恐怕傅景在被彻底放出来之前,岳和光身边就已经有人生了叛变的心,这才帮着傅景偷偷发了这么多封请帖出去,将人全部叫来困在这里,还在宴席中下了毒。
    殿中众人心中其实早就隐约有这样的猜想,只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不愿相信,结果被万乐天明明白白戳破,傅景也没有半分要否认的样子。
    “他还是太年轻,以为自己在我身边主事多年,就真能做了断云的主。”
    傅景摇摇头,颇有些‘养废弟子’的遗憾:“早知他有重新结丹的机缘,当初就不该让他去你合欢,染了那些凡人多情的毛病,否则,今日定会是我一大助力,哪会如现在一般拎不清轻重。”
    万象塔释空大师也摇了摇头,念了声佛号。
    “佛门自诩清欲,却也不及傅掌门断情绝爱、铁石心肠,始至今日,我等方知傅掌门的无情道竟是对天下无情,对苍生无情,岳掌门这般舍小爱为大爱的无情道,反倒成了邪端异类,实在叫人惊诧感慨。”
    释空大师佛道修为颇高,一向平和淡然,很少说这般讥讽之语,可见真是被他气狠了。
    而裴霁与郝娴对视一眼,皆是想到了万象塔对昊空做的一切,蓄意伤害一个人,与蓄意伤害一群人相比,也不能完全按照数量判断可恶程度,直接杀了,与抹掉记忆再利用相比,也说不清谁更可怜一些,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陷入业障中的人总觉得自己做的才是对的。
    但眼下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裴飞尘显然也不愿意浪费时间跟神经病辩论道德三观。
    他又倔强的绕回了起初的问题:“傅掌门,你确定你的法子真能打开天路?如今我已受困断云,想必若逃也并不容易,傅掌门不妨将阵法告知我一二,万一只是本邪修野籍,也能免得傅掌门酿下大错,我等皆可保证不讲今日之事说出。”
    早在进大殿的时候,他与万乐天两个就分别检查过大殿内外,根本没发现有什么阵法,傅景总不会真只想着将他们困死在这里,况且这毒也并无直接杀人之效,运功半日就能逼出体外。
    如今大长老明显并不支持傅景,真要打起来,虽对方人多,他们想要逃出去几个,杀上大半断云弟子也不是不可能,怎么可能乖乖束手就擒,傅景的底气到底在哪里?
    他们现在都不知道傅景具体要如何做,又怎么能找出求生之路?
    傅景冷冷扫了他一眼。
    “谢过裴楼主的好意,”他将后两个字拖的极长,很是嘲讽:“但我想就不必了。”
    也许是看在裴飞尘如此执着的份儿上,傅景还是让他‘死了个明白’。
    “天衍万道,万道归一,便可通天,如今大家虽算不得万道,却也包揽了沧澜十之七八,只打开一条天路总是够了的。”
    裴飞尘又道。
    “然还有‘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之说,傅掌门也未必能保证……”
    “对啊……”
    傅景勾唇一笑。
    “所以,你们这些人中,有些人,也许能逃出一条生路,裴楼主不妨猜猜,谁才是那个‘其一’?”
    裴飞尘与释空大师的脸色皆是微变,敏感的察觉出大殿中重新燃起一股躁动之气,修士们虽中了毒,却没封闭五感,自然也将傅景这话听入耳中。
    蝼蚁尚且偷生,谁都不想死,有些人的目光已经投向了三大宗门弟子。
    大家都清楚,三大宗门弟子是最有可能抓出那一线生机的幸存者,便是当下看似人数最少的合欢宗,除了红鸾是金丹大圆满之外,郝娴与万乐天的修为都不俗。
    且前者曾是当年凭一己之力拉扯合欢翻身为王的群英会魁首,后者也是出了名的不死鸟滑溜泥鳅,逃脱希望绝对能排进前五。
    他们这些没什么实力的小宗门,若不拼一把,绝对是当炮灰的命,而拼的方法,就是从三大宗门手中抢来这一线生机。
    毕竟面对三十人,总比面对断云几百几千修士更加容易。
    三大宗门弟子暗骂傅景诡诈,却也不由暗中生出警惕。
    然最爱叭叭的万乐天,却难得没有插进方才的交谈里,也没怎么理会屋内紧张的气氛。
    此时,他正传音同岳和光商量对策。
    “你宗大长老,如今在何处?”
    岳和光心道若他知道,他早叫回来了,还能等到现在?
    “五十多年前,各位大长老就从宗内消失了音信,我查过,他们的命牌并没有碎。”
    万乐天明白了,这是说人没死,就是不知道去了哪儿。
    “护山大阵呢?”
    万乐天又问:“如今护山大阵是谁在掌持?”
    “傅景!”
    岳和光咬咬牙:“未办继任大典,我便没办法从他手中接过护山大阵的掌控权,原本我只请了三大宗门,只要三大宗门掌门承认了我的地位,以魂力打上认可烙印,我就能隔过傅景真正掌控掌门大印。”
    不用万乐天骂他天真,岳和光已经自己悔的咬破了嘴唇。
    “都怪我太大意,以为将他关起来就掀不出什么风浪,哪想就在你们来的前一晚,原本在宗门外的弟子竟一夜之间都返回了宗门,我以为他们是收到消息回来观礼,哪想却是听了傅景的鬼话要将我逐出师门。”
    “我与宗内弟子同他们打了一晚,不忍心下死手,叫他们逃出去不少,这些天来为了遮掩住这事,也为了不叫傅景的计划传出去给断云抹黑,一直都在四处寻人,等我回过神发现不对,那些小宗门已经都钻进了圈套。”
    后面的话他也不用再说了,万乐天作为计划中的待宰羔羊之一,说不得比他还有体会。
    “那傅景所谓的通天路,到底是什么东西?莫非这世上还能有开天辟地之法不成?”
    最早撞破傅景计划的岳和光,却是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当年,我回到断云门之后,门内众人皆称我为第二个邱从云,但彼时的我刚受邱真人教诲,早已不再以‘变成他’为执念,也不喜别人这样说我,我在宗内渐渐有了更不好相处的名声,傅掌门却像是极满意这样的我,将许多事都交予我去做。”
    “大概五十年前,他突然宣布要闭关,我一开始也并未多想,日常事务也只按照他吩咐的做,他闭的不是死关,我偶尔也能见他几面领些新安排,只是后来,他的吩咐越来越奇怪,不是叫移开这座亭子,就是要种满某座山峰,您知道的,我们傅掌门以前从来不是会关心这种事情的人。”
    “直到一年前,有回挪山石时意外打通了山中原有的洞穴,有一股谁都没见过的混沌能量直接吞噬了三位弟子,事关重大我不敢拖,小心以密匣将其封印拿给了傅景,谁知,在得到这团能量的第二天,傅景非但毫不在意弟子的生死,反就像疯了一般狂喜,并说他终于找到了通天的钥匙,然后……”
    岳和光顿了顿:“我在他的闭关之处,听到了第二道声音。”
    —————别走,作话还有五百字
    作者有话说:
    万乐天一凛,见他沉默不由急急追问。
    “第二道声音?果真是还有旁人?”
    “不是人,是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不知万掌门可知,我曾在群英会上,被仲绮菱夺走过一件宝物?”
    若不是岳和光曾经拥有过系统,他也不会听到傅景跟那东西的交谈,也不会知道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
    见万乐天面露困惑,岳和光也没有再解释,只继续道。
    “自那日之后,我便以各种借口,故意在傅景的闭关之所停留一二,也断断续续听到了他们一些商量的事,那样东西说,只要达到某种条件,就能打开界门,带整个断云门离开云云,傅景坚信不疑,我却知道那东西根本就没安好心。”
    “终于忍不住,我劝了傅景,却被他当做要抢夺那样东西的人,不仅与我发生了剧烈的争吵,还大打出手,我知道他被那东西蛊惑了,只好……先将他关起来。”
    万乐天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蛊惑傅景的到底是什么,但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样东西,真的可以打通界门?”
    穿过人群,岳和光盯着万乐天的眼睛,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认为,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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