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红唇黑发,气质高贵,不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动作,浑身自带的威压气场已弥漫进这萧条夜色。
    两个壮汉并未认出来人。
    其中一个打量着女人美艳的脸庞,眼神忽而变得淫邪几分,用英语盘问:“这位漂亮的小姐,请问你找谁?”
    女人连正眼都吝啬给他,只冷冷用英语回:“给你十秒钟的时间,滚开。”
    “你……”壮汉甲恼怒,正要发作,却被身旁的同伴拦住。同伴看出女人身份不一般,朝壮汉甲无声地摇摇头。
    两人这才不再多问,转过身,将沉重的大铁门从中一分为二,缓缓往两侧推开。
    车窗升起来。
    几辆黑色轿车便长驱直入,毫无阻拦地进入别墅园区。
    下了车,唐玉随手将拎着的铂金包丢给一旁的菲佣,面无表情道:“门口两个看门的雇佣兵是新来的?”
    菲佣低眉敛目,甚至都不敢抬起眼睛看唐玉,恭恭敬敬回答:“是的,唐小姐。”
    “难怪这么没眼色,连我都敢拦。”唐玉语调讥诮。
    菲佣没敢接话。
    唐玉瞥菲佣一眼,脸色更寒三分,质问:“说。怎么回事?”
    菲佣像是胆怯,迟疑了几秒才回答:“昂少爷回来之后,就把蒋家里里外外的人全给清了一遍。说是……”
    唐玉:“他说什么?”
    菲佣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续道:“说是您留下的那些雇佣兵,一个个人长得丑身上还臭,他闻了老想吐。所以就全部换了。”
    “哈!”
    唐玉怒极反笑,阴恻恻地说:“蒋少爷不错啊。出来没几天就给我这么大个下马威,这忘恩负义卸磨杀驴的手段,还真跟他老爸一模一样,不愧是两父子。”
    从花园小径穿行而过,唐玉迈入洋房大门。
    菲佣眼明手快,立刻弯下腰将家居拖鞋摆在唐玉跟前。
    唐玉余光往底下扫了眼,冷嗤了声,凉凉道:“这宅子我既然送给了昂少,昂少就是这儿的主人。我一个客人留什么家居鞋,全都扔了吧。”
    菲佣一滞,谨慎应道:“是。”
    唐玉眼帘抬高,视线在偌大的一层客厅扫视一圈,问:“温姨和蒋之昂呢。”
    “蒋太太在佛堂念经,刚进去没一会儿,吩咐了不让打扰。”菲佣说,“昂少应该在地下室。”
    唐玉点头:“知道了,你去吧。”
    “是。”菲佣恭谨一垂首,转身退下。
    唐玉强行压下心里的火气,定定神,理了理头发,径直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蒋建成是黑弥撒手下最得力的帮手之一,多年来,一直帮那位顶头大boss打理各类生意,除了核心生意卖密链外,还包含走私玉石、贩卖军火等。蒋建成倒台入狱后,这些生意便被黑弥撒手下的另几个头马瓜分殆尽,其中,又数多寿佛捞到手的好处最多。
    眼瞧着如今,蒋家少爷出了狱,连同黑弥撒在内的上一辈便犯起了难。
    这个小少爷,虽然好色混账不成器,但也算是一众父辈看着长大的。加上他又是蒋家唯一一棵独苗苗,当然也不好放着不管。
    所谓子承父业,天经地义。
    boss思考几天,最后决定,让多寿佛把之前吞蒋家的生意还回一些给蒋家的小少爷。
    这事儿敲定后,便由唐玉出面去找多寿佛。
    可多寿佛是万年狐狸成的精,老奸巨猾,贪心不足,吃进肚子里的好东西,哪儿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见了唐玉,这老狐狸满脸都是笑,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顶级的西湖龙井给唐玉上了整三大壶,就是绕弯子打太极,没个准话。
    唐玉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多寿佛松口,勉强同意让出缅北的玉石走私生意给蒋之昂。
    唐玉越想越窝火。
    她为蒋家少爷鞍前马后,想到蒋家大部分财产都被查封,更是将自己最喜欢的这栋西郊别墅也送给了蒋之昂。
    到头来,人家直接把她的人撤了个干净,像是生怕她留了耳目要监视他。
    唐玉心里憋屈又气愤,思索的同时,人已经沿着台阶下到地下负一层,来到地下空间。
    绕过停着数辆豪车的车库,眼前便出现一堵白色墙面,上头胡七八糟画着各种涂鸦,血淋淋的骷髅头,断了胳膊露出阴森笑容的大兵,还有沾了血的各种花朵。
    血腥暴力,极其的病态。
    唐玉不悦地皱起眉。
    唐玉喜欢风雅,这个地下室以前是她储藏各类艺术品的地库,其中不乏价值连城的名家画作。很显然,蒋之昂接手别墅后,不仅撤换了大部分人员,还对这里进行了改造。
    这面血腥的涂鸦墙,不用猜也知道是蒋之昂的杰作。
    她直接推开了房门。
    地下室里光线昏暗至极,隐隐还能听见女人的哀求与呻吟声。
    绕过地上散了一地的洋酒瓶和奶油发泡枪,唐玉闻到空气里弥漫着的古怪气味,糜烂、暧昧,腐朽。
    又前行几步,她眸光一跳,被眼前场景生生惊住。
    数名马仔勾着脑袋,恭恭敬敬候在一旁。
    不远处,蒋之昂黑衬衣微敞,露出结实性感的胸膛和小腹,刚系好皮带。他面前的台球桌上趴着一个衣衫散乱两颊潮红的女人,头发乱糟糟遮住脸,正小口喘气。
    而在这张台球桌的正前方,蒋之昂抬头就能看见的位置,挂着一个投影仪幕布,投映着一张照片。画面中的女孩肤色白皙,明眸皓齿,正朝镜头露出一个柔美娴静的浅笑。
    这照片的摆放位置,是什么意思,好像不言自明。
    唐玉猜测,蒋之昂刚才就是看着这张照片,边想象意淫,边和球桌上的女人翻云覆雨。
    这个结论不知缘由,令唐玉更加恼怒。她十指无意识收握成拳。
    “哟,玉姐来了啊。”
    奶油发泡枪是打笑气的工具,蒋之昂大约是才打了不少,兴奋头还没过,吸着鼻子随口招呼边儿上小弟,“给玉姐倒茶。”
    唐玉墨镜后的眼神微冷,淡淡道:“不用了。”
    “怎么了?”蒋之昂轻轻一抬眉,迈着步子走到唐玉跟前,弯腰凑近她:“美人儿姐姐,心情不好?”
    蒋之昂才放完一炮,浑身还沾着那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儿,熏得唐玉皱起眉,撤步往后退开。
    她抬手厌烦地扇了两下风。
    蒋之昂递了个眼色给边儿上。底下人会意,立刻把台球桌上的女人提溜着带下去。
    他弯起唇,吊儿郎当地歪了歪脑袋,盯着唐玉:“玉姐,你来找我,总不会是想我了吧?”
    唐玉语气不善:“缅北的玉石生意你才从寿老那儿接手,听说就闹出了事情?”
    “我还当什么事儿。”
    蒋之昂嗤笑,长腿一抬靠坐在台球桌上,弯了腰,拿杆打球:“我爸早就说过,多寿佛年轻的时候是条地头蛇,老了老了,还是条地头蛇,明的不行就会玩儿阴的,一辈子都化不成龙。他想给我使绊子,又不敢违抗大老板,就只能教唆着几个喽啰跟我唱反调,有意思得很呢。”
    话说完的同时,哐当一声,一球落进洞里。
    蒋之昂半眯了眼睛,又去瞄第二个球。
    唐玉静了静,说:“总之你自己处理干净,别留下什么把柄。”
    蒋之昂:“谢谢玉姐提醒,知道了。”
    唐玉说完便准备离去。可扭了头走出几步,像是实在不甘心,又回过头里看向蒋之昂,沉声:“外头那幅涂鸦丑死了,限你一天之内给我重新把墙漆了。”
    蒋之昂打台球的动作略微一滞,慢条斯理直起身,轻笑着回道:“你也觉得那画儿丑?”
    唐玉面露疑色。
    “那幅涂鸦,是我二十四岁生日那年,郑西野送我的礼物。”
    说到这里,蒋之昂猛一下抬眼看唐玉,目光阴鸷里带几分森森笑意,“他亲手画的画。当年我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喜欢得不得了呢。当时我想,这姓郑的真对我胃口,够狠辣,够扭曲,也够变态,我他妈简直爱死他了。”
    唐玉无言。
    “谁能想到,这心狠手辣歹毒到极点的坏种,居然是狼牙的人。”蒋之昂狠狠咬牙,“我把这幅画亲手临摹下来,每画一笔,我都对自己说,以后再也不能相信任何人。每画一笔,我都在提醒自己,郑西野欠蒋家一笔血债。”
    听完这些话,唐玉想起这些年蒋家经历的种种,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她没有再强求蒋之昂洗去涂鸦,沉默片刻后,转身大步离去。
    高跟鞋踩踏地面的声音逐渐远离,直至消失。
    唐玉前脚刚离开地下室,一个穿铆钉夹克的年轻男人便被扔破抹布似的扔在了蒋之昂脚边。
    他满脸是血面容扭曲,正蜷在地上,不断抽搐。
    蒋少爷打着他的球,瞥都没瞥那抽搐的“破抹布”一眼。
    有人过来说话,低低道:“昂少,这就是‘菜蛇’的儿子。他本来想跑路,让我们给半道拦下了。”
    蒋之昂闻声,这才舍得给个眼神。他端详那“破抹布”两眼,又随手抄起个红色7号球,凌空一抛,砸在对方的身上。
    “喂。”蒋之昂眼神里漫出兴味,“你老爸很拽哦,在缅北走玉石的贩子这么多,就你家不服我。说说,多寿佛给了你们多少好处,让你们有胆跟我对着干?”
    年轻男人哭得涕泗横流,强撑着爬起来,给蒋之昂磕头:“老大,老大,我家的生意都是我爸和我舅在打理,我就是个跑腿的,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多寿佛寿星公,我什么都不知道!求你饶了我也饶了我爸!我替我爸给你道歉了,对不起!对不起!”
    蒋之昂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挥手:“继续揍。说一大堆废话,没一句在点子上。”
    “是。”
    几个打手围着年轻男人一顿拳打脚踢。
    蒋之昂则继续打他的台球。
    片刻,所有球都已经入洞。蒋之昂打了个哈欠,随手将球杆丢到一边儿,点了根烟,眼风在边上一排马仔里扫一圈,随便挑中一个,勾勾手。
    被选中的是个戴鼻钉的黄毛。他点头哈腰凑上来,“昂少。”
    蒋之昂咬着烟,一把勾过黄毛的肩膀,揽着这厮一起看向投影仪。两秒后,蒋之昂在烟雾背后抬抬下巴,淡问:“漂亮么?”
    “漂亮,太漂亮了。”黄毛实话实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蒋之昂弯起唇,和颜悦色:“知道她是谁么?”
    黄毛摇头,说不知道。
    蒋之昂笑容病态:“是野哥的妞,咱们的‘大嫂’。”
    “……”黄毛心一沉,霎时大气都不敢往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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