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二》睡着
    朝阳洒进窗户,梦中那一整片的小螃蟹慢慢散去露出褐色的海滨,苏延看着眼前的美景依依不捨地自梦中醒来。
    苏延翻身注视躺在身边的杨晚萤,轻轻唤他:「老师?」
    杨晚萤的一对长睫毛倾载着温暖的阳光,眼皮下的那双眼睛漂亮得令苏延爱不释手,可不论苏延怎么叫唤,杨晚萤都没有醒来。
    苏延的脑中响起耳鸣,他立刻跳了起来掀开杨晚萤身上的棉被,杨晚萤露在床外的左手腕上有道裂伤吐露潺潺鲜血,血不知道流了多久,床另一侧的地毯全湿了。
    苏延立刻衝进浴室取来毛巾两条,一条绑在伤口处、一条绑在手肘,他将手抬高放在枕头上,确认了杨晚萤已经没有呼吸心跳后,开始急救。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苏延一面按压着杨晚萤的胸膛,一面呼喊语音拨打求救电话,在救援来之前,他死命地按压着。
    可当他一面按着,一面却无法自制地思考着为什么杨晚萤要离他远去?
    "我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老师,你再不起来我就要对你做过分的事了。」说着,苏延哭了起来,眼泪不断落在杨晚萤的脸与胸膛,濡湿了他、弄脏了他。
    “きれいは汚い、汚いはきれい。”
    「拜託你醒过来老师!」
    不论苏延是如何地求、如何地哭喊,杨晚萤仍然动也不动,不知不觉间,窗外人声鼎沸起来,所有人都在关心昨晚的火灾,特别是火灾失事的地方是附近一个女演员的家。
    人群争先恐后,大家都想知道陈菡庭发生了什么事,联想到她曾经自爆自己被人长期性侵的新闻,所有人都认为那名恐怖的性侵犯就是杀死陈菡庭、烧毁陈菡庭住宅的兇手。
    爆炸性的新闻凌晨开始延烧,涌入山区住宅的人瞬间多了起来,一个早上同时间发生了多起车祸,与此同时涌入求救的电话变多,苏延的报案电话与车祸的电话被混淆,同一个地方,在旅馆旁被撞的男士得救了。
    生意不好的小小情人旅馆员工们凌晨得知了这件事情逕自关了旅店前往火灾现场看戏,反正只要稍微爬个坡、走一下路就到了,也因此,着迷于火灾的员工们忘了时间回来,最终没能接到苏延的求救电话。
    没有人关心一个小时候在某一部电影中一鸣惊人的少年演员也在附近的旅馆中默默地死去了。
    苏延拿起杨晚萤用以自杀的雕刻刀,那刀本不该出现在他很久没背的书包里的,自被退学之后,他只从里头取出书籍,并未仔细检查书包里还留下什么。
    他出门时,只单纯觉得书包里还放着钱包、证件与棒球帽,走的时候很方便而已。
    如果早知道里面放着刀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苏延轻轻抬起杨晚萤的头,他的脖子还很柔软,根本不像是死了,他的声音颤抖,「老师,别开玩笑了,你再不起来我要把你的痣割下来喔,会很痛的喔。」
    就像那场梦一样,把他能认出杨晚萤的记号割下,做为证明。
    接下来,苏延也很明白,杨晚萤并不会因此睁开眼睛笑着说一切都是玩笑,他只是紧紧闭着眼睛,好似他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舒服一样。
    苏延轻轻吻上他,吻了许久许久,嘴唇上还有温度,苏延相信杨晚萤只是睡去了,他只是会睡很久很久。
    亲吻过后,苏延仔细地割下杨晚萤的痣,从洗手台的血水上回过神,苏延已经开始清洗着雕刻刀上的杨晚萤的血,冲啊冲、冲啊冲,怎么也不明白,只是一颗痣怎么会这么多血?
    将右手反了过来,原来是自己的血。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他割了自己的手腕?究竟是什么时候?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错的?
    听着水流,苏延两腿驀然一软,终于是无法再继续支撑自己,身体失去重心,往浴室地板狠狠一撞,两眼瞪着一片雪白。
    直到苏延再度醒来时,看着躺在自己临时租来的小房间中衣衫不整的杨晚萤,这才被铺天盖地的真实给呛醒,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杨晚萤死了。
    死在自己的手中。
    他毁了杨晚萤、夺走了杨晚萤的灵魂。
    苏延这才感到迟到的悲伤,爬出浴室伏在杨晚萤的胸口哭得昏天暗地,他怎么样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这样子、这怎么可能?
    他是如此地难得地珍惜一个人,如今却像对待玩腻的玩具一样地拆解它、玩坏他。
    苏延对自己的变化感到恐慌,他看着镜子前的自己简直不能说是熟悉,他是一抹支离破碎的灵魂,被迫装在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壳里。
    馀光瞥见地板有个东西亮着,是杨晚萤的手机,苏延走上前去,将它关机并且抽出sim卡,优雅地将杨晚萤的西装口袋拉开,轻轻放了进去。
    「看来,你今天没办法回家吃晚饭了。」苏延道。
    他在萤幕上看见林禕哲说:『我等你回家一起吃饭,我今天试着自己做月亮虾饼,看看是不是比你做的好吃。』
    哈哈,苏延突然觉得好笑。
    他从来没吃过杨晚萤做的月亮虾饼。
    然而,他杀了杨晚萤。
    他杀了他的家教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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