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西柠用力挣脱, 又再度被攥紧。
    她从小?练空手道?, 力气比普通女孩大得多, 但霍廷简直的手简直像是铁钳!
    许西柠被他按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在冰冷的墙上。
    “放开我!”许西柠使出秘籍——踹他□□。
    霍廷根本不为所动——普通人类的攻击对他来说轻得像小?猫的抓挠, 就算是世界拳击冠军来也一样?,更何况是体重不足一百斤的女孩子。
    他眼里闪过沉郁的暗光,抬手向上压住许西柠的两只手腕,抬膝钳制住她的双腿,许西柠感觉像是有座大山死?死?压住她的四?肢,男人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许西柠火道?:“霍廷!”
    男人的肤色还是那样?病态的苍白,仿佛结了?冰霜的大理石雕塑,又像是上了?釉的瓷器,衬得瞳孔愈加漆黑深邃。
    他离得那么近,是个近乎耳鬓厮磨的姿势。
    他盯着她的眼睛:“温南森那样?对你,也不见你这个态度,你是脾气一直这么大,还是只跟我这样??”
    “少跟温老师比!”许西柠咬牙切齿道?,“他才不会深夜闯到我家里……嘶。”
    女孩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男人俯首在她颈侧,冰冷的鼻尖触碰她的脖颈,漆黑的碎发扫过她的耳廓,薄唇微张,含住了?她的侧颈。
    许西柠下意识偏头,想要远离,可这个举动反而更像是,自己将脆弱的脖颈送到他的唇边。
    “亲哪儿呢!!”许西柠恼羞成怒。
    女孩的心脏在剧烈跳动,汩汩鲜血在薄薄的皮肤下汹涌流淌。
    他唇齿间含着她的颈动脉,女孩血液的芬芳透过皮肤传来致命的诱惑,那是对吸血鬼而言最?为难以忍耐的姿势,如烈火油烹。
    他轻轻一咬,她的生?命就完完全全,属于他。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霍廷最?终还是没有咬下去。
    他疲倦地埋首在她的肩上,垂着眼睫,浓黑的眼底像是有暗红的火在灼烧。
    “——梦见你死?了?。”
    *
    作为人的那部分?生?活,霍廷已经不记得了?。
    他记忆里最?早的片段,是他刚接受初拥,转化成吸血鬼,被衣不蔽体地被关在笼子里,周围是一群披着黑色风衣的高大男人,冷眼看?着他。
    他感到体内阵阵剧痛,像是被刀一寸寸凌迟,让他想要凄声惨叫。
    周围的人在低语:
    “按照经验,他只能坚持三分?钟。”
    “三分?钟后,抽干他的血打给下一个人……”
    “祭洗十三次后,圣血强度就是可以承受的了?。”
    “不对,他怎么还没死?……”
    ……
    当时霍廷还听不懂他们?的话,但后来他会知道?,血族曾有位至高无?上的皇帝托尔霍德,主掌雷霆和神罚,他留下的血被称为圣血。
    因为圣血烈性太强,普通的吸血鬼无?法承受,所以他们?会抓来人类,将他们?转化成吸血鬼以后注入圣血,直到他们?死?亡,再抽出血注射给下一个人,反复十三次。
    贵族便可以接受被祭洗后的圣血的力量。
    然而霍廷却不肯死?,他挺过刀割火烧一样?的痛楚,挺过炼狱一样?的极刑,三分?钟,五分?钟,一个小?时,整整三天三夜……
    把他的命当做祭祀的牲畜?做梦去吧!
    霍廷承受住了?圣血的力量,仿佛浴火重生?,当他站起身的时候,牢笼破裂,大地震颤,雷电和火焰承载着愤怒从天而降,而其他人只能匍匐在地。
    他身体里的是最?后一瓶圣血,所以他成为当今世上唯一一个纯血公爵。
    他体内流淌的是尊贵的托尔霍德皇帝的血,他将代替托尔霍德行走人间,执掌神罚。
    他用雷霆一样?的暴力扫除反对的势力,穿过荆棘之路,登上血族的王位。
    他的生?命伊始就是永无?止境的强权,并且往后二百年依然如此?。
    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的代价是,他无?时无?刻不在受着圣血的折磨。
    强大的能力带来的是无?边痛苦,细小?的电流每时每刻在他的血管里流窜,仿佛有一万把刀在切割他的身体。
    当他引天雷而降扫平战场的时候,同样?的痛楚加诸其身,他的外表坚不可摧,他的内里千疮百孔。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力量越来越濒临失控,情绪激动的时候更是如此?。
    他查阅古籍,得知当年托尔霍德就死?于一场惊天动地的雷暴。
    他知道?,那也将是他的宿命。
    ——掌控雷霆的人,最?终注定被雷霆反噬。
    那夜只是他的又一次失控,漫天电火流窜,他立于槐江之上,忍耐万刃穿心的痛楚。
    直到一个金发女孩,像是某种走失的小?动物?,孤零零地走上大桥。
    很微妙的,在霍廷的感知中,女孩身边没有任何电流,她是一个绝对隔离的存在,像是平静的暴风眼,像是雷场中唯一的绝缘体。
    但这世上根本没有绝对的绝缘体,空气平时也不导电,可只要有足够大的电压,空气也能击穿,更何况是人体!
    女孩像是感受到什么,回过头,大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明亮漂亮的一双眼睛,像森林里透过茂密的树干猝不及防和猎人对视的小?鹿,眼里带着一点湿润的水汽。
    霍廷大步上前,抱住了?她。
    那一刻雷声平息,万物?安宁,他体内永无?止境的疼痛骤然消失。
    两百年了?,他第一次知道?,“不疼”是一种什么感觉。
    浸泡在痛苦中的灵魂,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甜头,像是在只有黑白的世界里,被一缕金色的光芒强有力的穿透。
    那是一种,这辈子都不想放手的感觉。
    他的渴求和依恋被许西柠误解成喜欢,那也没有关系,他骗她说自己是一见钟情。
    许西柠是个很好的恋人——至少在恋爱中是这样?。
    她风风火火地进?入他的生?活,要他陪自己去海边,最?后霍廷只好在晚上陪她在海岸边散步,结果被她偷偷泼了?一身水;
    她喂他吃奇异柠檬糖,偷偷看?他反应,结果血族尝不出人类食物?的味道?让她大失所望;
    她说他家看?起来太空了?,用很多黄色的小?雏菊装点客厅,还有粉色的垂耳兔拖鞋,情侣水杯,情侣牙刷,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在他家。
    不管她做什么,霍廷都说可以。
    他性格乖僻傲慢,这辈子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么多的“可以”。
    他不敢烙印她,不敢吸她的血,甚至不敢违逆她的意愿……他不知道?她的能力来自何处,也不想冒着失去她的风险。
    哄女孩真?的,好麻烦。
    但是这些麻烦,在拥抱她的时候都得到了?补偿。
    她窝在他怀里睡着,金色的长发洒了?满身,像是独属于血族的阳光。
    霍廷长久绷紧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体内细小?的电流被逐一抚平。
    那些夜晚是霍廷漫长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喘息时间,他像只终于感到疲惫的狮子,放下戒备,长久地坐在黑暗中,凝视她的脸。
    他的身体比思想更快地被她驯化,看?到她意味着愉悦,离开她意味着疼痛,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将她等同于逃避痛苦唯一的解药。
    直到有一次,她在噩梦中低低地哭,惊醒时,下意识抓着他的衣服,喊温老师。
    霍廷问,温老师是谁。
    许西柠眨巴眼睛,好像认出他是谁,手足无?措地擦掉眼泪,从他怀里钻出去。
    霍廷抓着她的脚踝把人拖回来,压着她的手腕又问,温老师是谁。
    真?奇怪啊,他明明抱着她,却仍然感到疼痛。
    许西柠顾左右而言他一会说他是咒自己活不过二十五的算命先?生?念及此?处我就潸然泪下,一会说他是许愿池里的王八不仅不灵验还咬我一个疤,最?后说好吧好吧,他是我前任,可我不想谈他。
    女孩理直气壮地翻个身继续睡,而霍廷拿她没办法。
    过了?很久,许西柠突然凑过来,抱了?抱他,说霍廷,对不起。
    霍廷不知道?她为什么道?歉,很快他就知道?了?。
    ——许西柠要跟他分?手。
    在霍廷之前的生?命里,他是至高无?上的君王,没有人敢靠近他,也没有人敢离开他,除非得到他的同意。
    而他明明不同意。
    女孩一开始脾气很好,连哄带骗,最?后忍无?可忍,把银行卡摔他脸上,说去你妈,我管你同意不同意!
    她就像到来时那样?突然地离开了?,时至今日回想起来霍廷才意识到她爱得太用力,而真?正爱一个人是不必那么用力的。
    他找人调查温南森,那个男人足够仔细,霍廷只调查到几句只言片语,多半还是女孩分?手时吼得太大声被路人听见了?。
    他不甘心,可是许西柠转身就跟谢仪在一起了?。
    他深夜登门警告谢仪,谢仪转身就去找他哥帮忙。
    再然后,霍廷以为她死?了?。
    他的世界重新只剩黑白两色,他回到偌大的霍府,空荡荡的房子里只留下再没有人用的情侣拖鞋,情侣水杯和情侣牙刷,还有枯萎的小?雏菊。
    他本可以忍受无?边无?际的黑暗,孤独和痛苦……如果从未遇见她的话。
    失去她就像是一场噩梦,如今他的唇畔贴着她心脏有力地跳动,仿佛拨云见日,漫长的噩梦终于走到尽头。
    ……
    许西柠清脆的嗓音响起:“……你做梦关我屁事?!”
    随着她的怒音,火红的毛团从柜子顶上跳下来,像是英勇的特工一样?扑上霍廷的后颈,狠狠咬了?一口!
    狐狐出击——!!
    谢仪本来不想出手的,因为他不是战斗型,单打独斗讨不着巧,而霍廷意识到自己被洗脑后又是真?的对他恨之入骨。
    他俩一旦动真?格,难以点到为止,双方必有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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