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龙王叹了口气:“您孑然一身,一生无儿无女,连个正儿八经的徒弟都没有,谁能做您的主……”
    他说着,却没有听到声音。
    诧异抬头,就见得自家二叔微微发怔,尽是风霜的面上,突然泛起一抹难言的笑容。
    “有了……”
    第416章 擎天撼地,万殛惊天!
    “什,什么有了?”
    麟龙王满面错愕,旋即反应过来,二叔说的,是徒弟?
    可他哪里来的徒弟?
    张玄霸瞧出他的疑惑,微微一笑道:“其实,早在几十年前,老夫就有意在天下寻一传承。”
    “啊?”
    麟龙王越发惊愕了:“不曾听您说起过……”
    “说是传承,其实也不准确。其实,是为‘擎天撼地’寻一契合之主……”
    “什么?!”
    麟龙王勃然色变:“您要让出‘擎天撼地’?!”
    擎天撼地,是什么,旁人不知,他哪里不知道?
    他家二叔,就是以此道果为根本,叩开的武圣大门,后来,也曾有人来寻他求取神种,却都被婉拒了。
    据他所知,自家二叔这门道果,仅仅能分化两枚神种,据说,其中一枚失落在玉龙观……
    “大惊小怪。”
    张玄霸瞪了他一眼,才道:“老夫欲行人仙道,外物当不可存留,为其寻一主,也是情理之中。”
    “您……”
    麟龙王苦笑。
    他本想说为什么放着康庄大道不走,非要走什么人仙武道,但想想还是没敢说出口。
    他也是年过花甲的人了,被当街暴打,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你不懂。”
    张玄霸也不解释,转而看向远处山林:“怎么,还想瞒过老夫?”
    嗯?
    麟龙王回神,这才察觉异样。
    抬眼望去,就见得远处的背阴的山林之中,一须发花白的老卒牵马缓出,甲胄上身,背着弓刀。
    “刘叔?”
    麟龙王眼力极好,认出这老卒,正是二叔麾下玄甲精骑中的一位。
    呼呼—
    带着硝烟的风吹过山林。
    一个,两个。
    ……
    很快,已有数百上千老卒牵马而出,还有更多牵马在后,他们无声列队,一言不发,却比一旁的山岳还要沉重。
    让人望之就心生压抑。
    望着这群老卒,张玄霸突然有些沉默,许久后才骂了一句:“你们这群老家伙,跑出来做甚……”
    砰!
    头前的老卒单膝跪地,言语铿锵:“刘轻虽老,仍可为您牵马坠蹬,披甲而伐!”
    “滚蛋!”
    张玄霸又骂了一句:“还提得动刀吗?还披甲而伐……”
    哗啦啦!
    甲衣震动之音,好似长江奔流,数千老卒齐齐跪地,音波动天:“吾等虽老却未死,王旗所指,仍敢死战!”
    轰隆隆!
    数千人震衣举兵而吼,其音若奔流逆冲穹天,似将漫天云彩都冲的散开了。
    那浓烈到好似化不开的铁血意志,让早已精气神合一多年的麟龙王,心头都生出莫大的压抑,不由动容。
    这些老卒或许天赋不如自己,可这百战铸就的意志,却似比他更为纯粹。
    千骑如一人,发音如雷,什么武功、道术在这样的炙烈意志面前,都要显得黯然失色了。
    “唉……”
    隆隆音波回荡间,张玄霸叹了口气:“都半截身子入了土了,还逞什么能……”
    ……
    ……
    暴食之鼎中,光暗交替,大批大批的食材消失。
    杨狱的身影一次次出现,一次次踏入光幕。
    失败!
    失败!
    又失败!
    终于,又一次在千百神臂弩攒射之中,被凤翅镏金镋轰杀之后,杨狱再度睁开了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眼中似有实质的精光喷出,杨狱心情激荡,压过了一次又一次身死的剧烈痛楚。
    张玄霸,是武圣,可他更是一军之主帅!
    身为武者,绝不会避战而退。
    可身为主帅,他绝不会允许麾下子弟兵全军覆没。
    若事不可为,玄霸不可败,玄甲却可退!
    “不败而败,不胜而胜!”
    “我明白了……”
    “八千玄甲兵形势,是张玄霸最强之处,可同样,也是他的弱点之所在!”
    “八千子弟尽没,才有霸尊自刎江边!兵形势,原来如此……”
    终于,杨狱压下了心中的悸动,再一次阖眸凝神,进行最后一次冲击。
    “再来!”
    ……
    ……
    杀人,是一门技艺。
    一门足够揣摩终生,永无止境的技艺。
    赵无杀不清楚,或者说不关心其他人加入催命楼是为了什么,但他加入催命楼,有且只有一个原因。
    即为杀人。
    他命运多舛,四岁失父,八岁即杀了侵犯母亲的泼皮,至此,一发不可收拾。
    七十多年里,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更记不清自己到底精通多少种杀人方式。
    如他这样的人,会恐惧、会担忧,却独独不会怀疑自己的杀人手段。
    “大宗师不可触及,可其下,皆可杀!”
    龙渊城,城南,某处茶肆中,赵无杀端着茶杯轻轻吹动,雾气朦胧间,他的心中不住念叨着。
    已经有很多年,他没有在杀人之前有过这样的忐忑了,就好似八岁那年,他拿着木棍戳死那个泼皮之时。
    惊恐、忐忑、畏缩……以及兴奋。
    他本以为自己被迫接下刺杀任务,会有反感与抗拒,可直至此时他才惊觉,他根本没有反感。
    有的,只是兴奋。
    某一瞬,他听到了长街外传来的惊呼与骚动,长街内外,人潮涌动,行人纷纷退散。
    一架竹辇缓缓而来。
    “张灵峰……”
    他轻吐浊气,收敛杀意与锋芒,一霎之间,犹如垂垂老矣的老农,老眼昏花。
    竹辇停在了一间酒楼之前。
    张灵峰也不下辇,饶有兴趣的望向酒楼,几个儒家士子本在高谈阔论,见得他的到来,脸色皆是煞白一片。
    “几位怎么不说了?”
    张灵峰微笑。
    “张灵峰!”
    一老儒猛然站起,带动着桌椅‘哗啦啦’作响,他脸色苍白,声音却十分尖锐:“你这囚母欺侄的败类,你做得,老夫莫非说不得?!”
    “大胆!”
    一甲士厉声呵斥,长刀抬起,就要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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