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从那小山暗道中蹦出来的几个女人……
    卢仚的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前夜他偷偷跑进白家后院,偷窥了白露的秀楼……也就是他没有做什么过火的事情,否则一旦他被发现,他估计很难逃出蓝田园。
    一场大火,居然烧出了白家的一部分真相!
    还好,这把火是大鹦鹉从天空喷洒火种引起的,这种放火的方式,根本无法防范。
    如果卢仚是让别的人闯进来放火的话,岂不是自投罗网,被杀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卢仚猛地上前一步,一脚踏在了那名后颈被兔狲扯得稀烂,在地上翻滚抽搐的女人身上:“呵呵,诸位先不要喊打喊杀的,天地良心,我是见到你家着火,特意带人来救火的。”
    “这官司,去哪里打,我都有道理讲,我人证物证齐全,这火,和我没关系。”
    白阆冷笑:“你阉党的人证……谁信?”
    卢仚大笑:“我身边三百下属,尽是天子亲卫羽林军,天子的心腹近卫,你们不信,你们要造反么?”
    白阆的笑容骤然一收,脸上表情变得极其诡异,就好像被人用牛粪涂了一脸,那种狼狈和恼怒,真个言辞难以形容。
    当今天子再荒唐,他也是大胤名义上的最高主宰。
    你可以说‘阉党’是祸国殃民的王八蛋,但是没人会说‘天子’的坏话。
    ‘天子’就算是一个昏君,那也是被‘阉党’蒙蔽了,天子本身是不会有错的,有错的只能是鱼长乐和他手下的那些没卵子的太监。
    所以,这些羽林军士兵,还真是极好的证人。
    他们的证词,有天子的信用在里面做担保,不管白家人信不信,天下老百姓还是会相信的。
    白阆恼羞成怒的盯着卢仚,换了说辞:“你半夜三更,带人在我白家附近游走,定然图谋不轨!”
    卢仚的笑声越发的响亮:“哈哈哈,天子钦封我为雨顺坊勘察司第一任司主,我的驻地,就在蓝田园的北面,隔着大街正对门的院子。半夜三更的,我不在自家驻地蹲着,我去哪里?”
    ‘轰’!
    四周无数跑来帮忙救火的人齐声哗然。
    开什么玩笑?
    天子在他们家宅附近,扎了一根钉子?
    ‘勘察司’,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阆和几个兄弟齐刷刷的向后退了一步,他们面孔扭曲看着卢仚,那表情真个精彩极了。
    卢仚轻轻的点了点脚下的女人,冷笑道:“反而是白家,我一番好心,带着下属跑来救火,白家的‘密室’中,居然跳出几个疯婆子女人放手杀人!”
    白阆闭上了嘴。
    ‘密室’一词,用得是其心可诛。
    堂堂白家,正人君子,他们家中,怎么可能有‘密室’?
    ‘密室’这种东西,都是那些阴谋家,那些小人,那些罪犯,那些见不得人的妖人,他们才喜欢构造的东西。
    白家,堂堂文教大贤之家,不该有密室,不能有密室。
    但是刚刚小楼坍塌,几个女人是从小山里蹦跶出来的,众目睽睽之下,这话你圆不过去啊。
    一片死寂中,白奚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卢仚脚下的女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杀!”
    几个手持长刀,站在旁边犹如鬼魅的女人骤然一动,她们团身而起,朝着白阆、白奚等人冲杀了过去。
    白阆、白奚身边,几个气息沉肃的中年男子飞身扑出,三拳两脚,将几个女人打得呕血倒地,身体一抽,嘴角流出的血水就变成了黑色。
    卢仚脚下的女人,嘴角也喷出了黑色的血水。
    服毒自杀,这些女人居然连哆嗦都不打一下。
    死士。
    白家豢养死士!
    卢仚在心里破口痛骂。
    他只是兴致起来,在‘乔迁之喜’的时候,来放个焰火庆祝一下,顺便给白家的君子们曝曝光。
    天想到,白家居然隐藏了这么多古怪。
    这些女人,你说她们不是死士,卢仚真的是打死都不信。
    “她们是刺客。”白阆背着手,目光如刀盯着卢仚:“大家亲眼所见,她们是侵入蓝田园对我白家子弟图谋不轨的刺客。”
    “卢仚,亏了你,撞破了她们的阴谋,这件事情,我白家欠你一个人情。”
    “现在么,天寒地冻的,你可以将我白家儿郎释放了吧?”
    白阆指了指那几个被捆得结结实实,正在冰冷的地上,冻得浑身抽搐的光溜溜英俊男子。
    第55章 一波未平
    火光熊熊,照得蓝田园比起白昼也只是略暗了些。
    那些光溜溜四处奔跑的侍女、书童,已经被护卫带去了前院,四周围观的人群,已经没了饱眼福的机会。
    但是卢仚身边,还躺着几个白家的‘如玉贤才’。
    这些家伙,年纪和卢仚也差不多,有几个比他更小两岁。但是家学渊源,他们读书的成绩不知道如何,可是妖精打架的修为已经颇为精湛。
    卢仚这把火,有点缺德。
    这几个如玉贤才被大火惊醒,顾不上穿衣服,就从住处蹦跶了出来。
    被卢仚的人捆绑了,躺在冰冷的地上,几个人已经冻得皮肤发青,再不救治,一定会冻出大毛病来。
    四下里,已经有人将注意力转向了这边。
    有人‘嗤嗤’的,故意笑出声来,低声点评几个倒霉蛋的身材、体貌。
    卢仚甚至听到有人混在人群中,故意捏着嗓子怪声怪气的嚷嚷——‘卢兄,颇为精致、小巧耶’!
    白阆、白奚几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卢仚。
    四周,白家的护卫当中,有几个气息肃杀的,不动声色的朝这边逼近了两步。
    “他们,是……世兄?”卢仚‘呵呵呵’的笑着,他万分惊诧的指着几个光溜溜的人体,大声嚷嚷道:“为何,三更半夜的,他们居然一丝不着?”
    卢仚很认真的说道:“白家阿爷治‘礼’,讲的是‘古礼’,是大胤三代以前,传说还有圣人治世时的‘古礼’。”
    “卢仚不才,也读过一些‘古礼’典籍。”
    “‘古礼’森严,起居坐卧,都有严苛律条……似乎……”
    卢仚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白长空自己是治‘古礼’的,他就是依靠对‘古礼’的阐述,以及对‘古礼’的大力推行,成为了镐京的‘道德模范’,成为了文教在镐京朝堂的一面招牌。
    古礼森严,深入生活的方方面面。
    比如说,古礼就规定了夫妻敦伦大礼的细节,比如说夫妻每年敦伦的次数,应该是每个月的几号行礼,以及正房夫人每月几次,平妻每月几次,小妾每月几次等等,全都有着严苛的诉求。
    又比如,尊礼之人,他夜间休息之时,身上的衣物,也是要遵循礼法的。
    你行敦伦之礼,可以不着衣衫,但是行礼完毕后,要沐浴,更衣,端正思想,端正体姿体貌,按照‘入睡’的礼仪,端端正正的入睡。
    唯有尊礼,才是守礼君子。
    白家的这些‘如玉儿郎’,哪怕是房子着火了,他们大半夜的光溜溜四处乱跑,毫无疑问,他们没有遵守礼法。
    白长空以‘礼’立身,以‘礼’闻名,以‘礼’治家,更是以严苛的‘礼’要求、约束身边的朋友、学生、下属等等。
    他的孙儿辈,却破坏了他提倡、遵循的‘礼’!
    卢仚的这把火,就好像一把大锤,重重的砸在了白长空的七寸上。
    白奚等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们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好似要扑上来将他撕成粉碎。
    四周人群只有稀稀拉拉的嬉笑声传来,很多明白人,端正了表情,肃然看着白家人。
    这档子事情,如果白阆等人无法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白家的牌坊都要塌了,白长空辛苦一辈子营造的清名、清誉,定然会彻底崩毁。
    今夜之事一旦传出去,信不信大将军乐武能让所有的禁军将士上街,敲锣打鼓的为白长空扬名?
    白阆背着双手,他抬头看了看天,然后,看了看四周目光炯炯,好些已经憋得面皮通红的围观者。
    他意识到,一直以来,在他们心中,可以被他们轻松拿捏的卢仚,居然在短短两天中,已经给他们制造了两次莫大的危机。
    “这小子,是装疯卖傻了十六年……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运气?”白阆目光森森盯着卢仚。
    希望是运气好。
    如果是背后有高人指点,这就有点可怕了,有强大的对手盯上了白家。
    如果是卢仚一直在装疯卖傻,一切所作所为,包括他加入阉党、带人救火等等,都是他有意为之,那么,就更加可怕。
    白阆突然大喝了一声:“学得文武艺,售与帝王家。我等文教弟子,一生所为,不过是为了这大胤的江山社稷,为了这大胤的黎民百姓。”
    白阆举起双手,朝着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大声说道:“我等文教弟子,一颗赤胆忠心,只是为了江山永固,为了百姓安宁。为此,我等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倾尽一生,也无怨无悔。”
    “我白家儿郎,习练武道,强身健体,才能更好的为国出力,这难道不应该么?”
    白阆昂首挺胸,顾盼自豪。
    卢仚急忙大笑,他将虎头湛金枪插在脚边,双手用力鼓掌:“说得好,说得好,真是,说得好,啊呀呀,说得好!”
    卢仚扯着调门大声嚷嚷,就好像在戏园子里看戏一般为白阆叫好,弄得四周又有笑声传来。
    好些人目光就在白阆和卢仚之间转来转去。
    很多人心知肚明,这一下,白家和卢仚是结了死仇了。
    不过,似乎也不差,卢仚加入守宫监的那一刻起,白家就已经是他的死仇,多加点仇恨,又有怎么?
    白阆看着卢仚,缓缓说道:“我家儿郎,正是学文练武,力求精进的大好年龄。”
    卢仚笑:“光着屁股学文练武?”
    白阆傲然冷笑:“无知小儿,你可知道,一些高明的武道功法,需要在子(23:001:00)、午(11:0013:00)之时,以药汤淬炼肉身,以丹药强壮内腑,配合高深的法门,才能正常修炼?”
    白阆指了指天空:“这等时候,正是我白家儿郎做夜间功课的时间……他们难不成,在浴桶中淬炼肉身时,还要循礼穿着全套的衣服袍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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