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杨生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营外有忽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让一让,让一让。”
    营中有这样声音出现的时候多半是送来了伤兵,所以就连阎云舟都让开了伤兵营门口的位置,一个抬着人的担架被送了进来,抬着人的兵将大声喊着:
    “杨军医,杨军医…”
    那担架上的人腹部都是血,那里正是一支箭,他的领口系着黑色的三角巾,这是哨兵的标识,一般只有放出最远的哨兵脖子上的三角巾才会是黑色的。
    杨生看见他腹部的伤神色也是一紧:
    “快,平放下来。”
    杨生的手掀开了一下那人的衣襟,小腹的位置已经血肉模糊,从以往的情形来看,这样的伤兵救治过来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及微了,宁咎扫了一眼伤口,顾不得说太多:
    “杨生,先给他吸麻药,我的那套刀呢?酒精,缝合的线拿过来,过来个人。”
    阎云舟上前了一步,他清楚床上那个伤兵的情况,这样的伤口,几乎就没救了,他下意识问:
    “可以救?”
    “试试。”
    几个人这才看到阎云舟竟然在,慌忙要行礼,阎云舟微微抬手:
    “都起来吧。”
    宁咎先给这人止血,之后等着麻药的劲头上来,这伤兵营中伤重的不少,麻药熬的也浓,很快那人便在失血和麻药的双重作用下,失去了意识,阎云舟看了一眼宁咎:
    “我帮你吧。”
    宁咎点了点头,要说是手术助手,在这个时代他的第一个助手就是阎云舟,宁咎找人将灯都搬了过来,虽然不比无影灯,但是现在也就这条件了,这个位置的腹部开放性伤口,小肠肯定是破裂了。
    宁咎迅速给手消毒,阎云舟同样给手消毒:
    “都散开些,别走动。”
    宁咎拔出了那人小腹上的箭头,看了一眼箭头的模样,很遗憾,带着倒刺,看见这个倒刺阎云舟的心都跟着一沉,下意识便看向了宁咎,宁咎心中也是一叹,一般来说腹部创伤,小肠破裂算不上是多么复杂的外科手术。
    如果伤口整齐,那么一般将腹腔冲洗干净之后,缝合小肠,当然,小肠的位置多变,上面的疮口未必只有一个,手术的难度主要是探查破裂出血的位置,但是如果伤口不平整,甚至挫伤严重的话,那么最干脆的做法就是直接切除这一段小肠,再将小肠重新链接缝合。
    而现在的情况很显然,这样倒刺的箭造成的伤口是没办法保住这一截儿小肠了:
    “右2止血钳。”
    阎云舟立刻将止血钳递给他,没有再问任何的话,就连这整个伤兵营都寂静了下来,甚至很多人探着脑袋要看这边的情况,现在是什么情况?
    宁咎眯了眯眼:
    “灯帮我拿进一点儿,这一截小肠保不住了。”
    阎云舟帮他拿着灯,忽然想起了他给杳儿做的那个手术:
    “要,要切下来吗?”
    “嗯,这样才有可能保住命。”
    上一次的阑尾炎手术加上这一次的腹腔术,是宁咎做的两个视野最差的手术,眼睛都要瞪瞎了,他由衷感谢“宁咎”没有用眼过渡搞出一个近视眼,这目测2.0的眼睛真是关键时候能救命啊。
    “盐水。”
    自从上一次教了杨生怎么缝合之后,宁咎还教了他怎么配置和使用生理盐水,就在隔壁的地方,蒸馏水几乎是昼夜不停地在收集,阎云舟递给他准备好的盐水。
    宁咎冲洗清理了腹腔,瞪着眼睛找疮口,虽然同样是腹腔手术,但是这一次的是实打实的外伤,和上一次阎月杳得的阑尾炎还不一样的,腹腔中没有什么脓液,因为送来的还算是及时,所以也没有什么肠黏连。
    腹腔中几乎都是血,创面相对来说也要大一些,终于在眼睛瞪瞎之前找到了疮口,找到了下一步就好办了。
    宁咎找准了位置,上下探查了一下,找准了那需要被切除的一段小肠的位置:
    “线。”
    宁咎开始给小肠做结扎:
    “右四号钳子。”
    阎云舟看着他手上熟练的动作,将钳子递到了他的手上,宁咎用钳子钳住了那被结扎已经破裂十分严重的一截小肠。
    “盘子。”
    一截被从腹部切下来的小肠就这样放在了阎云舟手上的盘子中,这一幕不知道震碎了附近多少伤兵的瞳孔,这…这这这…
    别说是别人,其实就是杨生看见这一幕要说头皮不麻那都是假的,他只有上一次宁咎帮阎云舟做胸口清创的时候看见过宁咎这种程度的手术,但是那一次剔下来的是腐肉,好歹是外面,这,这一次是直接切下来了一段肠子啊。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人真的还能活吗?
    这样的手术其实在现代的急诊手术室便时常能碰到,难度没有比切除阑尾难多少,顺利切除之后,宁咎开始链接小肠两端,在最后他再一次检查了一次腹腔,再一次清理腹腔之后,他准备缝合伤口。
    这一次探查小肠位置要比上一次手术探查阑尾的位置容易,但是缝合伤口可比上一次麻烦多了,上一次是他开的刀,伤口规范整齐,一共也就6cm左右,而现在他眼前的伤口是箭簇造成的,还是一个有倒刺的箭簇。
    他依次对好伤口:
    “线。”
    阎云舟再一次递过去线,宁咎开始缝合腹膜和后鞘,再一次缝合腹直肌前鞘和皮下,最后彻底关闭了腹腔。
    然后给伤口消毒,涂上了大蒜素,这一场小肠破裂切除术宣告了结束。
    阎云舟看了宁咎那额头的汗问了一声:
    “好了?”
    “那一节被箭刺伤的小肠被切除了,后续只要腹腔不感染,问题不大。”
    周围不知道已经惊呆了多少人,这,这就算是救活了?
    宁咎冲洗净手,看向了杨生:
    “这几天他有发烧的情况是正常的,排气后进食,发烧就上阿司匹林,一天三顿磺胺。”
    他自问方才的手术情节没有问题,只要这人后续能不感染,就能活下来。
    他说完才看向阎云舟,笑了一下:
    “好了,助手的工作结束了。”
    他的话没有往下说,但是阎云舟也听得出来他后面要说的话,这是要他回去休息了。
    阎云舟点了点头,和帐中的伤兵又说了几句话,交代了今日负责伤兵营的将领之后才回去,他还有线报没有看。
    宁咎一下午的时间都留在了伤兵营,那个刚才做完手术的伤兵是过了大半个时辰醒来的,他醒过来简直已经是伤兵营的一大奇迹了。
    而宁咎只是简单嘱咐了他几句需要注意的事项便去处理别的伤员了,那姿态简直云淡风清的不像是刚才给人开膛破腹取出了一截肠子。
    宁咎天黑了才回了阎云舟的住处,阎云舟的住处其实分前后两部分,前面是白日里议事的地方,是个大厅很大,中间还摆放了一个沙盘图,后面才是休息的房间,宁咎进去的时候营帐中还有几个守将没有走。
    他一进去,就被所有人行了一个注目礼,这一次的注目礼与之前的好奇不同,甚至有两个人的目光看着他都有些怵。
    时间也晚了,阎云舟挥了挥手:
    “西域那边的布防周维去安排吧,外松内紧。”
    “是。”
    “好了,到这儿吧。”
    几个将领绕过宁咎出去,路上还有两个人向他拱手,那动作怎么看怎么有些小心的感觉。
    宁咎这一下午手腕都酸了,人都走了他也不装了,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心内还在呐喊,难道他来这里真的是普度众生来的吗?他拿的是救苦救难观世音的剧本吗?
    阎云舟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人是累的不轻,绕过桌案走了过来,宁咎抬头:
    “他们这是怎么了,看着我一个个跟看见鬼似的。”
    阎云舟走到他身边坐下,笑着打趣道:
    “宁公子现在还不知道你已经威名传遍全营了吧?”
    宁咎挑眉:
    “下午的手术?”
    “嗯,伤兵营那么多的人,现在你截了一截肠子将人救活的事儿整个营中的人都知道了,不出意外,今天这大营中,就是烧火的晚上讨论都是你。”
    阎云舟一边说一边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宁咎是真的渴了,这一下午的时间真是一口水都没有顾上喝,咕咚咕咚两口就喝了进去,然后将杯子往阎云舟的面前一撂,阎云舟十分有眼力见儿地又给他倒了一杯,宁咎这一次才慢条斯理地端起来:
    “这么说我是出名了?”
    阎云舟点头:
    “嗯,算是出名了。”
    他也知道宁咎到军营,只要出手救人肯定会引起一些注意,但是怎么都没有想到他这才第一天到白城的军营,就露了这样一手。
    “算了,出名就出名吧,我对这种身外的赞美早已司空见惯了。”
    宁咎笑着摆了摆手,那模样颇有几分调侃的意味,阎云舟也笑了:
    “是是是,宁公子早就习惯了,那宁公子的肚子现在饿不饿,是不是可以用晚膳了。”
    宁咎还挺喜欢看着阎云舟这样说话轻松的样子:
    “走着。”
    晚膳被送到了后面,两个人回房吃,宁咎真的是饿了,现在也不讲究和阎云舟客气,上桌就是风卷残云:
    “慢点儿吃又没人和你抢。”
    宁咎吃到差点儿打嗝,吃完之后才看向阎云舟,问了一句:
    “你刚才说西域的布防,怎么扯到西域了?”
    他看过大梁的地图,说实在的大梁虽然不存在于他所知的历史上,但是从地图上来看和中国古代的封建王朝大同小异,感觉就像是平行宇宙一样,北方是被一些游牧民族所扰,东边临海,西边则是西域属国。
    西域属国和中国古代大一统王朝一样,是按年纳岁贡的,但是原则上并不直接属于大梁的藩镇,属国,也就意味着他们虽然对大梁称臣,但是却还是以国的身份。
    他看过地图,白城的方向要比随州更靠近西部,也就是位于大梁中心地带的西北部,白城再往西南便是西域。
    阎云舟撂下了筷子:
    “魏长青与西域的两个国家通过书信,被截了几封,但是到底还是流出去了两封信,魏家打的是让我四面皆敌的主意。”
    宁咎的眼皮一跳:
    “他们想要借助西域各国的手来对付你?”
    阎云舟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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