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斐然对这句“别人碗里的”不太爽,瞥了眼贝斯手,像是被提醒了般,从沙发上起身。
    数分钟后。
    侍应生找到商明宝那桌,将托盘中那杯酒放到了她的手边。
    那是一杯色泽渐变、如赤道日落般的鸡尾酒,里面如流星坠下的蓝色锥形水滴,正如沐浴着阳光气息的阵雨,在这一杯酒中为她降落。
    商明宝以为他送错了单,微笑着摆了摆手,提醒他:“你也许是弄错了。”
    侍应生收拢托盘,微笑道:“这是那位鼓手送给你的,我们店里每日限量的招牌,’the rain song‘——正如刚刚那首歌一样。”
    鸡尾酒下还压着一张硬纸卡片,上面是两行歌词:
    「you are the sunlight in my growing
    so little warmth i‘ve felt before」
    伍柏延直接呛了一口,跟商明宝的反应如出一辙——都扭头看向了舞台。
    乐器安静地垂摆着,仍然遮得严严实实的鼓手,单手插兜倚靠在后台门边。见到商明宝投过来的目光后,他抬了下右手里的那瓶矿泉水,像是与她示意干杯。
    接触到他漫不经心的视线后,商明宝脸色蓦地红了,根本做不出别的反应,只能条件反射地将脸转了回来。只吸了半口气滞在胸口,她便再度回过了脸去,假装镇定地对他颔了颔首,唇角微抬。
    向斐然口罩下的唇角也跟着抬了一抬,接着转身离开。
    伍柏延黑着脸一字一句:“他是不是当我是死的。”
    商明宝脸上热度未退,瞪了他一眼:“干嘛,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喝了口这杯名为「雨颂」的酒,拿起手机。
    一则电话正好在这时候进来。
    来电显示的号码奇怪,显然是卫星电话。
    是斐然哥哥?
    商明宝心跳骤烈,起身时差点碰翻酒杯,将手机在掌心攥得很紧。
    伍柏延抬眼:“干嘛?”
    商明宝低声含糊:“失陪,我接个电话。”
    酒吧不大,哪儿都挺吵的。
    伍柏延奇怪地看她一眼:“还用避着我?这里接就行了。”
    商明宝一想也是,万一她耽搁的这几秒,向斐然挂了怎么办?但她也没顾上坐下,而是就站在椅子和桌子间,一手抵着桌角,右滑解起。
    向斐然套着冲锋衣站在后巷口,问:“在外面?”
    “没,”商明宝乖乖站好,瞥了伍柏延一眼:“跟……朋友在一起。”
    向斐然从嘴角取下烟:“什么朋友?”
    “hum……”商明宝踌躇思考。
    他认识伍柏延,而且见过他们之间喝醉后的暧昧,虽然他们百分百没什么,但商明宝到底还是心虚上了,小声说:“女、女的朋友,同学。”
    向斐然慢条斯理地问:“哪个女同学一米八几穿四十几码的篮球鞋,吃饭还点蜡烛?还以为是你新交的男朋友。”
    商明宝:“……”
    大脑宕机了,空白了,物理层面上的出汗了。
    向斐然指尖一弹,烟蒂带着火星在空中划出一道不远不近的抛物线,跌落在雪面上湮灭。
    “后门,过来见我。”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留下商明宝瞪着眼睛,身体深处的热度比意识更早地汹涌而上。
    根本就顾不上多思考一秒,她扭头就往通道走去。
    只是十几米的路,何至于气喘如此?但她的气喘激烈极了,胸脯起伏,瞳孔游走在失焦的边缘,只知道沿着那个绿色的安全通道指标不停地往前走、往前走,绕过卡座,经过后台、取餐口和卫生间,直至后厨,接着,砰的一声,一把推撞开那扇冰冷的铁质防火安全门——
    狭窄的后巷,安静地落着鹅毛大雪,已经可以没过小腿。
    商明宝的眼神没有着落,吞咽了一口,才慢慢地聚焦回来。
    刚刚在舞台上敲鼓,将鼓棒玩得随心所欲的男人,此时此刻就站在她眼前,双手揣在运动裤兜里。没戴渔夫帽,没戴口罩,一张任何时候都能让人心跳加快的脸就这么沐浴在昏黄的灯辉下,漫不经心地,却又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商明宝反应不过来,呼吸急促,只本能地笑了一下,呵出一团白气。
    她很傻,忘了自己只穿着一件挖肩无袖针织衫,却不觉得寒冷。
    走了两步,叫他:“斐然哥哥?”
    怎么像做梦。
    只是还没走到,就被他猛然拉到了跟前。
    商明宝跌撞一步,跌进有她熟悉气味的怀里,继而后背一凉,她被抵到了墙上。
    向斐然的胳膊在她后背护着她,一手拽着她的腕骨。刚刚还在台上漫不经心的双眼,此刻却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低声:“谁教你对我这么客气的,嗯?这么快就变心了。”
    他的视线远比刚刚在舞台上的光明正大,强烈、紧密,如有实质。
    只是被他的视线盯着,商明宝就觉得身体不是自己的了。
    她仰着脸,张了张唇。想说“不是”,可没有机会,声音还未出口,就被他封在唇中。
    他的唇舌火热,揉着她脸颊的指腹间有温暖的烟草味。
    向斐然没吻她多久,便分开了唇。这一吻好像只是为了解渴。一种迫切的、折磨了他半个月的渴。
    商明宝眼神迷茫、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迷恋地仰眸望着他。
    真的是他。一消失就是半个月,本该在深山密林雪原岩地里的他。
    “怎么提前回来了?”
    她讲话的唇瓣在雪色中像玫瑰,向斐然克制着没有立刻再度吻她,简洁地回答说:“天气不好。”
    “回来了也不告诉我……”
    “打算明天去学校找你的,”向斐然的掌心抚着她颈侧,指腹揉着她耳垂,嘴唇贴她耳边意味深长:“谁知道就看到你跟别人约会到这里?”
    商明宝心底一紧:“不是,是他帮了我一些忙……”
    说来话长,她一时有些语无伦次。
    “猜到,还是吃醋。”
    他吃了一晚上的醋。虽然明知道没必要,但情绪全然盖过了理智。天知道他忍了整整一个小时,恨不得立刻将她从台下带走。
    商明宝没声了,过了会儿,嘟囔着耍赖:“你有什么资格吃醋……”
    “date对象也有基本人权。”向斐然拥着商明宝,嗓音低喃在她耳侧:“看鼓手看这么久,怎么,对他有意思?”
    不是,这人吃起醋来没有章法的?
    商明宝轻轻地推他胸膛,面红耳热:“明明是因为他像你……”
    向斐然若有似无地笑了一声,薄睑的一双锐利眼睛下,微垂的视线望进她眼底:“你知道你看他的眼神是什么样子?”
    被他这样盯着,商明宝只觉得脑子里一片迷糊,思考不能:“……什么样子?”
    向斐然没回她,而是吻她。
    什么样子?让人想吻她的样子。
    他掌心贴着她的后脑勺,舌尖不客气地抵了进来。
    商明宝在他怀里发起抖,但很努力地仰起头,迎合他的吻。两只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襟。
    她的舌头被含弄到汁水淋淋。
    也许是抖得太厉害了,向斐然停了下来,这才注意到她没穿外套,身上清凉得可以去过夏天。
    他的眸色比夜色更深,低声问:“怎么不穿外套就跑出来了?”
    问是这么问了,可是他没有要放她回去的意思,而是拉开冲锋衣,将她很紧密地圈进怀里,抬手捻着她唇角水光。
    吻只耽误了这一秒。商明宝偏过脸,仰头索吻,他低头续吻。两张唇迫不及待地贴到一起,在谁背后的那一双手臂都是紧了又紧,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身体里。
    向斐然的体温很高,带着在舞台上演出了半场的余热。他的手压着她的脊心,擒着她的腰肢。她的腰很细,他第一次失控时就贴上过,但那时理智尚存,且隔着睡衣衣料,克制着不曾揉弄。今天却不同,针织衫如此贴着身体曲线,底下的那条深蓝色高腰牛仔裤从腰际包着臀瓣,随着她踮脚贴腰的动作而饱满地抬起。
    向斐然调动了所有仅剩的理智,才没有让自己的手往下挪一寸。
    但他还是弄疼了她。
    听到她像是痛地“嗯”了一声,他的吻停了下来,唇分,眸里欲色深重地看她。
    “疼?”他问,指骨分明的手刚刚逞凶,青筋博起。
    商明宝拧着两道细眉,眼里的水汽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怎么的。
    “……力气好大。”她两条修长的胳膊合腰环着他,轻如蚊蚋地说,身体被他的热度烧着。
    向斐然的鼻息与她交融,饱满的喉结滚动,声音很哑:“哪里?”
    他简直像是故意问的。
    商明宝瞪他,说:“手。”
    向斐然盖住她眼睛,向她告罪:“刚打完鼓,力度控制不好。”
    骗人。明明打鼓的时候力度控制得那么随心所欲,一双浮着青筋的腕骨各种角度都开合自如,这时候却说控制不了……
    商明宝果然轻轻地说了一句:“骗人。”
    向斐然失笑,唇角勾着,沉声承诺:“下次不了。”
    下半场表演该开始了。商明宝比他更担心他迟到,催他回去。
    老天,可不能让人找到这里来,发现她被他吻成这样。
    向斐然努力不让自己的这一声深呼吸被她听出来。
    声音里罕见地透出一丝不自在:“再等一会。”
    “等……等什么?”商明宝迷茫地问,手心贴他胸膛:“要不然我先走?免得被别人撞到。”
    向斐然出来得也急,里面只有一件白t,本来商明宝刚刚合腰抱他时就已经有点不对头,激烈吻了这么久,此刻被她柔若无骨的掌心一贴,浑身的肌肉都是一紧,那股不受他控制的酸胀更从他脊心蹿起。
    商明宝不仅没能把他推开,反而被他重又按回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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