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人蛇将林沉玉送走了后,她?回到了房间休息,心里想着林沉玉,她?心里有?些?躁动不安,她?就着林沉玉适才用过的澡盆水,衣裳褪尽,迈进去洗了个澡。
    隐约可嗅见林沉玉身上的气味。
    林沉玉的黑衣裳还在澡盆上挂着,她?咬着唇,指尖抚上那?衣裳。
    她?该怎么说,她?见过林沉玉。
    那?时候,她?还在百兽园里被当成蟒蛇养着,帝王用生肉逗弄她?,逼着她?如?蟒蛇一般,生啖血肉,取悦于人。
    她?吃的快呕出来,又不敢吐,吐了,帝王一定会杀了她?的。
    可她?到底快忍不住了,她?对于生肉的血腥有?一种天?然的厌恶,就在这时,有?一个桃子?被丢到她?身边,她?拿起桃子?狼吞虎咽的啃,终于压抑住了吐的冲动。
    帝王觉得无趣,又把她?关进笼子?里,赶了回去。
    她?趴在笼子?里,就看见帝王边一个白衣少年手边的果?盘里,端端正正摆成七星塔的桃子?里,少了一个桃。
    她?知道,那?是帝王最近最宠爱的子?臣,海外侯林沉玉。
    美人蛇洗掉了一身的鳞片图画,水脏了下?去,她?身子?干净了起来。
    桃啊……她?眼神迷离起来。
    林沉玉抛过来的那?颗的桃,饱满,粉嫩,充盈着汁水,恰似如?今的她?。
    林沉玉,为什么是女的的?
    为什么要是个女的呢……
    第一次见面她?给她?桃子?救她?一命,第二次见面,她?送给了一锭银作为见面礼。多可爱的少年郎啊,第一眼看见,她?就想把她?捆到树林山洞里,亲亲热热的□□到天?荒地老。
    她?恨林沉玉,她?的梦因为她?而破碎了。
    又恨她?,又对她?充满说不清道不明的少女情怀,美人蛇自嘲一笑,眼神迷乱。
    她?腰肢绷紧,指尖都在用力,一只?手扶在澡盆边缘,攥紧了林沉玉的黑衣,她?浑身汗淋淋湿哒哒的,想将黑衣拖下?水去。
    与她?共沉沦。
    拖不动。
    似乎有?人拽住了黑衣的另一端,纤毫不让,她?不耐烦的抬眸去看,吓的魂不附体,面色煞白:
    “主人?您……”
    那?人不语,只?是站在屏风后,从?地上拾起林沉玉黑衣的一角,一点一点的把黑衣从?美人蛇手中抽走了。
    *
    对于美人蛇来说,主人是天?底下?最可怖的存在。帝王暴虐,主人就是帝王悬在天?下?的屠刀。他永远那?么的冷漠狠毒,那?么的严苛不近人。
    常年睡眠短让他眼底永远青黑色,慎刑司不见日光的地牢把他皮肤养的惨白却?无光泽,羸弱又消瘦的身子?骨连掌印的衣裳都撑不起,他纷纷一具空壳,总是袖着手,屋檐下?的阴影里慢慢的走。
    旁人袖手,也许是为了取暖,他袖着手,也许只?是单纯想隐着手上那?腌渍入骨的血腥气。
    美人蛇怕他,怕之入骨,她?顾不得赤身裸体,哗啦从?水里跃起,似青蛇般伏跪在地。
    萧匪石余光都没有?给她?,这个尤物在他面前好似死物一般,美人蛇也放心的舒口气,她?也把萧匪石当个死人,死人是不会有?七情六欲的,正如?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萧匪石对着谁软言说过话——哪怕是在嫔妃的床上。
    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事物起好奇的念头,他的心空空荡荡的,恍若鬼魂。
    等等,黑衣裳,他好像攥了很久黑衣裳。
    美人蛇猛然抬头,寒意从?天?灵盖冷到脚板心,她?低语:“可否将属下?的黑衣还给属下??”
    “你的?”
    “是。”
    啪嗒一声,半湿的黑衣裳掉落地上。
    萧匪石似乎对衣裳完全?失去了兴趣,松手,任由?它?落地。他终于问起了真话:
    “带那?个人来见我。”
    美人蛇唯唯诺诺点头,抓起衣服就扒拉着穿起来,她?还没起身,萧匪石自屏风前进来,蹲了下?来,平视着她?,掐起美人蛇的下?巴来:“你可以为了我去死?”
    “可以。”她?毫不犹豫。
    “可以为了玉交枝去死吗?”
    美人蛇犹豫了片刻,谨慎开口:“如?果?您希望的话,我会为了他去死。”
    他没有?笑,可以美人蛇感觉到他很愉悦,他说:“很好。那?么接下?来所有?和我相关的事,都要对玉交枝保密,知道吗?”
    美人蛇诧异,玉交枝不是主人新晋的幕僚吗?主人对他言听?计从?,倚重有?加,为什么要防着他呢?
    难道说,主人对他,亦非是真心相待?
    *
    萧匪石所在的石窟是最里层,石窟墙壁上点着七星灯,整整半面墙雕刻着南朝辽阔疆域,上面用红砂笔并墨笔涂抹圈点,笔画凌厉,好似南朝疆图在他手里犹如?绘卷般,可随意涂抹书写。
    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里面打了两个鲜艳的红叉。
    一个在延平,一个在华州。
    萧匪石眯着眼,有?些?不习惯这明亮,他将灯穗儿拨了一半,又熄了两盏蜡烛,才慢悠悠对着来人道:“进来吧。”
    轰隆一声,石壁开了。
    顾盼生带着黄金做的狐狸面具走了进来,他看见萧匪石,也愣住了。
    萧匪石也戴了面具,却?只?有?半边。似乎是用碎骨片拼成的半边骷髅,自面靥到脑后,扣住了他整整半个头颅,他右边的脸已经恢复如?初了,依旧是那?不死不活不男不女的面容。
    说他的脸不好看是绝无可能的,可在顾盼生面前,一切关于外表的粉饰,都是徒劳的。
    进的门来,两个人四目相对,萧匪石眯着眼,道了句:
    “你既说你能帮我恢复记忆,我便给你三句话的机会。若做不到,命就留在这里吧。”
    顾盼生语气平静:
    “我只?需一句话,玉交枝与你,是死敌非盟友。”
    “如?何?证明?”
    顾盼生从?怀中掏出封信来,推至萧匪石面前,那?是他找绿珠伪造的书信——他要感谢他的师父,把绿珠,这把关键的刀递给了自己。
    绿珠被萧匪石培养了多年,练就一手模仿人的好本领,在金陵时,就能模仿林沉玉模仿到足以以假乱真,遑论伪造她?主子?的笔迹并口吻。
    萧匪石打开看了,确是一封秘密杀令。
    奉帝王之命,诛杀唐门余孽唐玉,现衡山派掌门玉交枝,字迹确实?与自己一模一样。口吻冷漠,遣词造句简洁洗练,确是自己风格。
    就连那?个杀字的连笔,习惯都和自己一模一样。
    萧匪石陷入了一瞬间的迷茫,可他到底未曾表露出来,也不表态,只?坐在座上,将信纸放回,单手敲着纸,看着顾盼生道:
    “玉交枝此?人,怪力乱神,我并不放在眼里,我更在意的是我的过往,你不妨说说,与我听?,如?何??”
    第122章
    地府森寒, 就着他人的水沐浴完,本就有些怯冷,又擦拭不及穿衣太晚, 美?人蛇打个了喷嚏, 只感觉神色有些恹恹。
    “你去哪里?”
    她?将顾盼生送进了主人的屋子,转身不知不觉又行至了林沉玉房外,她?痴痴的将耳朵贴到窗户,试图捕捉到林沉玉的声音,听那牡丹经雨的余韵袅袅, 听风过竹梢撩起的唰唰声响。
    内里一丝声儿都无。
    她?只觉得纳闷,那林沉玉莫非死过去了吗?若是爽利过去的, 未免也太无用。
    她?蹙眉, 压低了舌根, 戳破了窗户纸,直勾勾的看进去。
    正看见一只眼, 正隔着一纸之距,静悄悄的对着她?。
    “啊!”
    美?人蛇受到惊吓,下意识的如蟒蛇似的弓起腰身, 头颅拱起,做出攻击的姿势。
    再定睛一看, 是林沉玉。
    美?人蛇竖瞳拧眉:“你偷看我,真真不要脸。”
    恶人先告状, 倒是第?一回见。
    林沉玉叹口气:“不是你先来偷窥我的吗?”
    “你怎么发现我的?”美?人蛇自认自己?走路近蛇, 不会惹起一丝一毫的注意。
    林沉玉看了眼房内燃起的烛火,又叹口气无奈道?:“房里有灯火, 你的影子映到了我窗上。善恶行?迹,如影随形, 即使没有脚步声,也逃不过人眼的,柳仙姑娘。”
    “我不想听你的大道?理,我只是过来问,你被他?弄了吗?”
    林沉玉微窘:“没呢。”
    她?铁石心?肠,少年也奈何?不了她?,一个人委委屈屈的躲进被子自渎,闹了半日,哼哼唧唧的声音听着林沉玉心?烦,又把他?骂了一顿。他?可?怜兮兮的喊着她?名字,见她?不理会,只能连人带着被子离开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应该是去洗洗澡见萧匪石了。
    美?人蛇冷笑,解开门锁进来,傲然站立在林沉玉面前,扬起下巴:
    “想必是海外侯做久了男人,对于做女?人毫无门道?,房媚不通,擒纵送迎皆不晓事,是个木头人,毫无趣味,客人都懒碰你,我看,还是先调理调·教你才好。”
    她?抽开系住腰的软鞭,空中一挥,烈烈作响。狞笑着靠近林沉玉。
    *
    “疼疼疼!”
    “奴错了,大人!主人!救救属下!”
    昏暗的房中,传来少女?悲惨的哭喊声,林沉玉懒懒的撑膝而坐,看着被五花大绑的美?人蛇,拿着鞭子的前端软毛,扫她?的痒痒肉。
    笑话,治不了那个如狼似虎的少年,还拿捏不了美?人蛇吗?
    “呜呜呜……”
    美?人蛇哭着直喊主人,林沉玉收了手,问道?:“疼了不喊佛祖也不喊爹娘,倒喊萧匪石,莫非你喜欢他??”
    美?人蛇眼泪止住了,打个寒颤:“怎么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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