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将宫室布局成如此,又并未结成阵法,当日设计别宫的人作?何想法?妙嘉一时未能想通。
    姚静深对阵法一道?未有多少涉猎,便也不难为自己,径直向姬瑶问道?。
    “此处只借九宫之形,非为成阵。”姬瑶肩上正蹲着只圆滚滚的肥啾,倒是令她身上的淡漠气息柔和许多。
    起初姬瑶也认为,别宫之中异常与阵法禁制脱不了关系,但探查数次也未有所获。
    如果这座别宫中隐藏的秘密与阵法有关,绝无可能瞒过姬瑶感知,毕竟她的阵法义理是自姬氏学得,而世间阵法最初正是起源于?钧天姬氏祖先血脉天赋,由其传衍。
    她未曾立即察觉端倪,便是因为此中秘密恰与阵法无关,甚至是姬瑶从前不曾了解过的领域。
    妙嘉听得似懂非懂,并未想通其中关窍,便在这时,三人面前灵气波动,现出?一面水镜,桓少白的脸出?现在镜中:“我已?经到?了,不过周围这些宫室似乎并没有什么殊异之处……”
    他?如今所在正是别宫东南角。
    桓少白推开?殿门,天光从穹顶漏入,当中空荡得一览无余,连硕鼠应该也不会来光顾。
    他?走?入其中,还特地?躬身敲了敲四?周墙面和地?面,并未发现有什么暗道?或密室。
    这就只是处空荡荡的宫室罢了,桓少白实在想不出?其中还能有什么隐秘。
    又有两?面水镜亮起,同桓少白一般,陈云起和宿子歇在靠北两?处宫阙中也未能有所收获,这些宫室空荡得像是被洗劫过一样,除了积年?的尘灰,什么也没被留下。
    宿子歇从前殿绕到?后?殿,上上下下都摸索了一遍,累出?一身汗来还是没能有什么发现。
    “阿瑶,这好像真的没什么隐秘之处……”宿子歇抹了把汗,微觉遗憾。
    在姬瑶谈及别宫有异时,他?下意识就想起了传闻中楚原君所藏的灵物,只是现在看来,似乎是他?想多了。
    姬瑶没有说话,宫阙上方繁复的飞天莲花藻井一角落入她眼中,她凝视着其上藻文,忽而问道?:“这是什么?”
    宿子歇顺着她的目光向上看去:“这个?这是藻井,兴起于?数百年?前,九州诸侯宫室多以是这样设计。”
    在宫室中心,一重又一重莲花盛放,周围绘有飞天像,笔触细腻,画中人裙袂飘然,似随时都要乘风而去。
    相比起来,别宫正殿之中却是不见如此繁复装饰。
    姬瑶看着以金为饰的莲花,徐徐道?:“按住它。”
    “啊?”宿子歇有些摸不着头脑。
    桓少白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御气而起,掌心触到?了宫室天顶的莲花中心,微微用力,轻微机括声响起,那朵层层叠叠盛放的莲花花瓣竟然缓缓旋转过一个角度,周围藻文似乎也发生了些微变动。
    看着这一幕,宿子歇等人不由露出?惊异之色,原来关窍是宫室顶部的藻井上么?
    既知关窍,宿子歇和陈云起便效仿桓少白动作?,藻井纹样同样有了些微改变,不过也就仅止于?此。
    宿子歇原本以为启动机关应当能打开?什么密室暗道?,此时却不见有什么反应。
    一直沉思?的妙嘉出?言猜测:“既然别宫宫室成九宫阵型,那对应的机关应该也不止三处,除去正殿所在中宫,应该还有八处……”
    说罢,她下意识看向姬瑶,不知自己说得对是不对。
    姬瑶微微颔首,证实她的猜想不错,示意她继续,得了肯定,妙嘉唇边现出?小小梨涡,随即将自己推衍出?的宫室依次告知桓少白几人。
    “我也去!”叶望秋听了半截话,虽然不知姬瑶等人究竟在琢磨什么,但绝不放过任何能凑热闹的机会。
    于?是几人分?头向四?方宫室行去,谢寒衣从水镜上收回目光,看向蹲在姬瑶肩上的肥啾,也有些恍然:“这别宫中的异样,原来不在于?阵法禁制,而是与墨家机关术有关。”
    所以几日前姬瑶以感知探查,才未能察觉任何端倪。
    机关术是人族衍生的道?统,神族并未有过相关记载,姬瑶自然也就对此知之甚少,以致一叶障目。
    谢寒衣也未曾想到?,别宫中的秘密原来是借由机关术掩饰。
    不必半刻,八处宫室藻井处的莲花都被开?启,但当桓少白按下最后?一处宫室的藻井机关时,所有藻井机关在同一时间恢复为原样。
    借由留在宫室内的符文投影,姬瑶几人得以将这般情形看得分?明。
    这是怎么回事??妙嘉忍不住皱起眉,钦天宗并无机关术相关传承,甚至千秋学宫之内也未曾有学派钻研此术,她对此实在知之甚少。
    在场对墨家机关术略多些了解的,便只有谢寒衣了,他?观察着藻井上的纹样,片刻后?,带着几分?不确定道?:“藻井上的纹样似乎有数算之问?”
    数算?
    见姬瑶看来,谢寒衣随意取一处藻井构造删繁就简,南极生物群每日梗新私尔而耳午旧一丝妻伸手在虚空绘下图形,只见方圆叠加,内外几处纹样正有对应数字。
    谢寒衣修道?法,不过从前曾往墨家方寸山住过几月,因此对数算之道?也算略有涉猎。
    数算之道?正是墨家机关术的基础,其与阵法也颇有互通之处。
    姬瑶微微挑眉,眸中现出?几分?兴味,这是她在神族未曾接触过的义理。
    见她感兴趣,谢寒衣也不觉麻烦,借藻井之问从头为她讲了讲自己所知的数算义理。
    只是听着他?的话,桓少白,宿子歇,陈云起还有叶望秋都不免隔着水镜面面相觑,这说的是什么?
    谢寒衣是蓬莱自上古来最为天才的弟子,这一点并不止体现在道?法造诣上,就算只从旁闻听几月墨家大能讲学,他?所得也甚于?许多人苦修数年?。
    若非他?志不在此,墨家只怕和蓬莱杠上也要将他?留作?门徒。
    姬瑶本就通晓阵道?,在谢寒衣解释过数算基础规则后?,轻易便了然衍生的义理,无需他?也多作?解释。
    但也是因为这样,两?人对话在旁人听起来便有如天书,姚静深初时还能跟上,但随着所言越加深入,他?只觉头脑胀痛,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勉强能跟上两?人思?绪的便只有妙嘉了,数算本就与阵法之道?有所关联,她也是众人中唯一的阵修。
    不过这于?她而言并不易,但即便如此,妙嘉也未曾打断谢寒衣的话,求他?放缓速度,只握着玉简,以神识将紧要之处和心中疑问都记下。
    谢寒衣隔空在脱胎藻井出?的图形上画下最后?一笔,计算出?了对应数字,一百三十二。
    完全没听懂他?方才在说什么的叶望秋听到?这话,挠了挠头,虚心问道?:“师兄,难道?我们得按一百三十二下?”
    谢寒衣不由沉默了一瞬,他?想设计这处机关的人应该不会这么无聊才是。
    那一百三十二究竟是何意?
    姬瑶没有说话,只抬头望向水镜中,八处藻井看似相同,又在细微处有所区别,有六角叠嵌两?层方形,又有八角或方形相嵌圆形。
    六角,四?方,四?方,一百三十二往复三次该为……
    八——
    “随日右转八次方位。”姬瑶蓦地?开?口,对叶望秋道?。
    一百三十二和八有什么关系啊?
    虽然想不明白一百三十二究竟是怎么变作?八的,但叶望秋还是依言而行,他?一贯是相信姬瑶的。
    毕竟认识这么久,姬瑶的话很少错过。
    随着叶望秋手中动作?,比之之前更为沉重的机括声在他?耳边响起。
    当他?收回手时,他?所身处的这处宫室内藻井转动,其上纹饰随之旋转,这一刻,绘在藻井上的人物似真作?飞天舞。
    这处宫室对应的机关被打开?了!
    姬瑶计算的方法没有错。
    即便御气浮空,叶望秋还是能隐隐感到?宫室晃动,身在高台的姬瑶几人则看得更为分?明。
    在机关开?启后?,地?面震动,位于?东处的宫室及楼阁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操控着改换了方位。
    别宫中来往的仆婢感受到?了轻微晃动,抬头望去,纷纷露出?惊惶不安之色。
    这是发生了什么?
    姚静深曾有所闻墨家机关术之妙,却是第一次得见,不以灵力便能做到?如此,实在神奇。
    第一百五十章
    既然已经猜出藻井上隐藏的规则, 姬瑶没有浪费时?间,与谢寒衣分头开始计算,破解起其他几处宫室中的机关。
    她所长阵法本就与数理有共通之处, 就?算今日只是初闻此说, 也飞快谙熟了其中道理, 叫谢寒衣不由得也为自己的教学生出几分成就感。
    他从前在蓬莱指点众多师弟师妹时?,大多数时候收获的只有一张张茫然的脸, 如今姬瑶却?能?轻易理解他的意思,甚至与他探讨推衍数理新的变化, 这实在是种难得的体验。
    除了姬瑶和谢寒衣时?不时?交谈几句,高台上再不见其他声音, 不必多久, 桓少?白几人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试图理解转变为摆烂放弃, 大约是闲得没事儿干,干脆隔着水镜猜起拳来。
    半个时?辰后,谢寒衣和姬瑶终于解出了宫室藻井上隐藏的所有问题,看得打起哈欠的叶望秋见此, 终于振奋了精神:“师兄, 阿瑶, 现在要做什?么??”
    在姬瑶和谢寒衣指示下,四个人动身?分别前往各处宫室, 先后转动藻井上的机关, 宫室随之或改移, 或调转方位。
    站在西南方的高台上,可以看到当中不少?宫室与楼阁调转了方位和朝向, 令别宫布局就?此一改。
    但在最后一处莲花转动后,宿子歇站在仍旧空荡荡的宫室中, 不免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就?没有别的变化了么??
    不待他问出口,姬瑶身?形闪动,已经消失在了高台之上。
    谢寒衣望向似乎并未发生什?么?变化的主殿,口中解释道:“别宫机关的中枢,应该就?在主殿中。”
    听他这样说,姚静深等人便都往主殿行去?。
    远远望去?,主殿周围不见有何?异常,但踏入殿内后才?知其中有了几乎天?翻地?覆的转变。
    复杂的机括装置自地?下升起,玄铁制成?的齿轮嵌合,黑金铁索交横,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上泛着幽冷光芒。巨大的青铜罗盘置于殿中,以神识感知,可以发现其下与无数工巧结构相连,繁复而精妙。
    自宫墙直至穹顶都被刻绘下篆文,却?并不能?连成?字句,仿佛只作纹饰。
    桓少?白抬头打量着殿中各处机关,眼中隐现惊叹之色。
    与他从前所见不同,面前由机关构成?的宫阙透出股截然相反的冰冷而锋利的美?感,便是桓少?白出身?上虞三大世族的桓氏,也是第一次见这样场面。
    在如今九州之上,墨家机关术的确不是主流,就?连千秋学宫之中也未曾有墨家学派。
    姬瑶站在青铜罗盘前,看着其上篆字,眼中兴味更多了几分。
    来到九州这几月间,她也算阅过不少?人族功法典籍,但其与神族往往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本也是无可厚非之事,毕竟他们是向神族求来修行之法,以此为根本衍生。
    不过今日谢寒衣向她提起的数算之理和眼前机关术,与神族却?是并无什?么?关联了,至少?在神族,没有如此义?理术法,是人族在繁衍传承中所自行悟出。
    姬瑶觉得很有意思,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情绪。
    叶望秋好奇地?绕着大殿机关转了一圈,实在没看明白这些都有什?么?用,却?也不敢乱碰。
    随蓬莱长辈去?过一次墨家方寸山后,叶望秋对机关术便颇为敬畏,即便这些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他也没有掉以轻心。
    “接下来该怎么?办?”宿子歇也不想这么?问,但如今这局面,他着实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
    谢寒衣看着青铜罗盘中心孔洞:“倘若没有猜错,只要放入秘钥,应该就?能?控制机关中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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