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无用赵煦因愤懑而红了眼眶。
    陛下,一会儿朝参,将做最后的定等,还请您以大局为重。范百禄面如老僧入定,拱手拜道。
    赵煦神情隐怒、步履沉重地走入了垂拱殿,坐入自己的御座,望着对面垂帘的太皇太后的宝座,他咬紧了牙根。
    又是颈背相对,他对定等莫可奈何,只能如牵线木偶一般按照规程应答、批定、下诏。垂帘之后的太皇太后高氏,威严又和煦地与朝臣们商议着,如同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横亘在他面前。
    散朝后,他等太皇太后先往后宫,才拖着沉重的身子,准备起驾返回福宁殿。
    寄班邸候本该等在一旁,随时等待皇帝下令传书。可按照往日惯例,皇帝一般没有任何吩咐,长久以来,寄班邸候便有些松懈,提前离殿。谁曾想皇帝行至门口,忽而出声道:
    将近日苏学士的札子都拿来,朕要看看。
    是。皇帝身侧的都知苻杨应了一声,随即喊道:寄班!取苏子由学士的札子来。
    顿了片刻,无人回应,苻杨奇怪蹙眉,再喊一声:寄班!寄班人呢?!
    奴婢在!这时寄班邸候才匆匆赶来,只因他方才已经准备离开垂拱殿了,听到高声传唤,才面色煞白地匆匆赶来。
    你怎能如此怠慢!陛下还未离去,你倒想着要提前溜走了!苻杨勃然大怒,叱道。@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寄班邸候连连叩首。
    当此时,忽见远处有一个低阶黄门内侍匆匆赶来,手中捧着一沓札子,跪地行礼后托起手中札子,道:
    回禀陛下,苏学士近一月的札子都在这里了。
    苻杨吃了一惊,心道这小子好快的动作,此处距离存放札子的垂拱殿偏殿可有段距离,这小子是有备而来。
    他凝眉,上前来拿了这些札子,问了句:
    你叫甚么名字?
    奴婢名叫王奎,寄班小底。那小内侍叩首在地,不敢抬头。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一直未曾说话的赵煦,本蹙着眉,对眼前发生的事感到很不快。可这个寄班小底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终于开口了。
    王奎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低眉垂眸,虽亮出面庞,可绝不敢直视天颜。
    赵煦见他唇红齿白,长相十分清秀机敏,一时心生好感。但他甚么也没说,直接拂袖离去。
    那寄班邸候看着圣驾离去,浑身瘫软地坐在了地上,他知道自己在宫中的升迁之路,到今天便是终结了。他将目光转向一旁已然站起身来的王奎,心中无比寒凉。
    王奎双手揣在袖中,向他一揖,默然离去。
    赵煦怒气冲冲地回到了福宁殿,顺手抄起暖阁桌案上的金虎镇纸,向一旁的一尊琉璃花瓶砸去。啪啦一声,花瓶应声破碎,一整个暖阁侍候的宫人吓得噤若寒蝉,全部伏地叩首跪拜,生怕这怒气会牵连到自己身上来。
    素来顺从忍让的小皇帝,今日竟然会发这么大的火,让宫人们也认识到了他并非只是个泥塑皇帝。
    官家您莫要这般动怒,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苻杨连忙道。
    这内侍省该好好整顿一下了!赵煦怒道。
    是奴婢该死,是奴婢管教无方。苻杨连忙跪地叩首道。
    你和黄敞,一个管着入内省,一个管着内侍省,你们俩商量出一个整顿方案来,三日后朕要看到方案。赵煦指着他道。
    奴婢遵旨!苻杨再次叩首。
    给朕下去!都给朕下去!朕不想看到你们!他烦躁地赶人。
    他气得在原地徘徊了好久,才喝了口茶水,顺了顺气。望着放在桌案上的那堆札子,他忽而发现那札子第一份里面露出了一个纸角,于是奇怪地走过去,展开札子,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
    他展开一看,顿时瞪大了双眼。
    来人呐!来人!他猛然高喊起来。
    外间候着的苻杨跌跌撞撞地赶了进来,叉手拜道:奴婢在。
    传王奎来福宁殿见朕。不,到延福宫昆玉殿去见朕和长姊。立刻摆驾昆玉殿!
    喏!
    约莫两刻钟之后,昆玉殿内。赵煦兴奋地在赵樱泓身前徘徊,道:
    大才子!不世出的大才子!朕真想知道他是谁,只可惜糊名要到明日一早放榜前才能除去。锦绣文章,更兼有一笔绝美的行草,真是太有才了!
    赵樱泓却只是怔忪地凝望着眼前这幅稿纸之上的行草,这篇文章她数日来日日精读,早已烂熟于心,只是没想到今日还能看到书写这篇文章的举子的亲笔书法,好文章配好书法,相得益彰,更是让这篇锦绣文章的文气纵横百倍,摄人心魄。
    她不发一言,激赏与愤懑、开怀与抑郁交织在胸口,最终只汇作一声叹息:
    唉但他还是落入了第五甲。
    小皇帝立时捶胸顿足,道:是朕无能,朕心中真是太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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