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如此多疑点,半个月了我竟浑然不觉,差一点就让家父死不瞑目。今日师茂兄大恩,守学无以为报,若师茂兄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差遣。
    哎,况知兄不必行此大礼,我也失去了母亲,能理解你的痛苦。举手之劳,并不图回报。韩嘉彦扶住他道。
    龚守学起身抬头望向她,就见她忽而莞尔一笑,补充了一句:
    就是某对此事的后续颇为在意,还请况知兄不吝告知。
    这是自然,此后我便与师茂兄常通书信,所有查找细节我都会写明,还请师茂兄与我参考一二才是。龚守学欣喜道。
    二人交谈之际,有人前来拜访龚守学了。龚守学正待推辞,韩嘉彦却拱手作别:
    况知兄,某今日叨扰了,不耽误你待客,这便告辞了。
    诶,师茂兄,你帮我如此大忙,怎么能不吃一顿便饭就走。龚守学连忙挽留。
    不客气,某接下来还有事,何况这幅画,我还要去找人鉴定。今日就不叨扰了,改日再聚。
    好,好,一言为定。
    此后韩嘉彦才在千恩万谢之中离开了龚家,他上了自己赁来的马,打马就往万氏书画铺子而去。好在离得不算远,她赶到时,阿青和雁秋在店里,阿丹出去跑单了,浮云子并不在,恐怕还在调查那起念佛桥落水案。
    诶?师叔,您怎么来了?阿青惊奇道。
    我来找师兄,他没回来?
    没啊,他不是在北边新院子里吗?说是赶明儿我哥去换班儿来着。阿青奇怪道。
    哦,你俩跟我来。说着就往后院仓库去。
    第六十一章 (投雷加更六)
    雁秋和阿青面面相觑,随即跟了过去。韩嘉彦从师兄桌案的锁屉里拿到了钥匙,开了仓库中存放最贵重物品的铁皮大箱子,从里面捧出一个画匣,放在了附近桌案上,又从画匣中取出了一幅残卷画。
    这画只有尾部的四分之一,留下了画轴、镶绫的边,以及画尾一男一女两个人物,边沿断裂处有着很明显的利刃切割后的痕迹,断得十分干脆。
    画尾这两个人物勾肩搭背,极富特色,正是《韩熙载夜宴图》最后出现的两个人物。这幅画最后贴了纸加长,落了一首词,落款的红章是夜宴两个篆字。
    词则是李后主词《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字非常娟秀漂亮,像是女性的字体。但可以确认,并非是浮云子、韩嘉彦所熟悉的任何字迹。
    《韩熙载夜宴图》本身就是李后主为了了解重臣韩熙载传闻中糜烂的私生活,而派宫廷画师顾闳中潜入韩府窥视而作的一幅带有政治意味的画卷。画卷将韩熙载丰富多彩的夜生活描绘得淋漓尽致。
    画的最后配了一首后主词,看着似乎正正好,可这词本身表达的意味,却与画卷的内容有些不搭界。
    阿青,你去把放大镜拿来给我。
    诶,好!阿青连忙去外间取,韩嘉彦则将手中那卷钟馗像也铺展开来,放在残画旁,弯下腰凑近了,仔细观察。
    六郎?这画是怎么回事?一旁的雁秋感到一头雾水。她目前对于韩嘉彦、浮云子等人正在调查的事还是一知半解,并没有人把事情完整和她说过。她只是知道韩嘉彦在查她已故生母和已故师尊的过往。
    我在对比这两幅画是不是出自同一个画师之手,雁秋,你也帮我看看。
    啊可我不懂绘画。雁秋踟蹰道。
    没事,你女红强,眼神好,心也细,你帮我仔细观察着毛笔运笔的方向,看能不能判断此人运笔的规律来。
    好。
    这时阿青已经快步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个水晶磨成的透镜,外围包了一圈藤条编织的圆框,加了个把手,以方便抓拿。
    韩嘉彦又让阿青将光亮打足,俯身下来,拿着透镜仔仔细细一笔一笔地观察。约莫一刻钟之后,她心中大概有数了。不过她没有说自己的想法,反倒先问雁秋道:
    你觉得是一个人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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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的,感觉很像。
    哪里像?
    我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六郎您太为难我了。雁秋发窘道。
    韩嘉彦于是提点了一句:你有没有看到像柳叶一般的笔锋?
    雁秋忽而双眼一亮,忙道:对对对,就是柳叶一样的笔锋,一条一条的,仔细看能看出来,这画师似乎很喜欢这样一笔一笔地勾画。@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是吗?哪里啊?我怎么看不出来?阿青眯着眼凑得很近,迷糊道。
    韩嘉彦笑着解释道:顾闳中的笔法圆融,间以方笔转折。这个画师虽然极力模仿,却短时间内不能改掉自己的绘画笔法。这类笔法称之为柳叶笔,或者兰叶描,擅长勾画极为细腻的场景事物,且稠叠而成势后,可造成波浪起伏的变化,谓之为吴带当风,这画师应当是学吴道子起家的。@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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