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看我像那么幼稚的人吗?”宁好淡淡说,“我不置气,我要报复。”
    阿姨刚把菜顺利送到桌上,又被惊得当场石化。
    宁永荣按着太阳穴:“你怎么报复?报复谁啊?闻斯峘在他爸那都说不上话,你嫁给他只会让李承逸看笑话。”
    她轻描淡写道:“姓闻的姓李的谁说话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云上集团改姓宁。”
    第4章
    闻家昌听完闻斯峘言简意赅的汇报,也盯着茶几上的结婚证怔愣了十几秒。
    真正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他猛一拍大腿,喜笑颜开点着闻斯峘:“真不错!好好好!这下好了,我也放心了。”
    他兴奋地站起来,在起居室来回走动:“我跟你说过吧,宁好这孩子很单纯,从小我看着长大,漂亮、读书好、又好哄,谁找她谁有福气。我是也想让承逸追她,可这小子实在不识好歹,唉,说起来我都头疼。”
    闻斯峘淡笑一下,这好像和他下午在宁好住处听见的不一样。
    不过他不露声色,也没反驳。
    李路云泡了两杯茶端来,故意走得很慢,想多听点信息。
    闻斯峘轻声对她道谢,反而把她吓得一抖,自己尴尬笑笑。
    “婚礼安排你有什么想法?”闻家昌问。
    “我……”闻斯峘有点跟不上进程,这一天从见面到领证再推进到婚礼筹备,一环赛一环的快,他根本没机会静下来思考。
    好在闻家昌根本没打算征求他意见,自顾自安排下去:“在云上温斯特办,我现在就给和总打电话,”说着拿起手机,电话号码已经拨出去了。
    “爸,爸,”闻斯峘面露难色,连叫了两声想劝阻。
    闻家昌对他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趁对方还没接听小声说,“听我的,场地很抢手,一定要早订……哎——!和经理!我猜我是谁?……我问你啊,温斯特酒店婚宴排到什么时候啦?十月,十一长假给我好伐?谁结婚?我儿子女儿结婚,哦不,儿子儿媳,你看我这脑袋!亲儿子!不是!我俩儿子!不是俩亲儿子结婚,是俩亲儿子都要娶媳妇儿!十一给我留着啊,我请大师算算日子,明后天跟你说。”
    挂了电话,闻家昌心情舒畅了,开始向闻斯峘吹嘘:“温斯特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订到啊?市长的外甥女结婚想插个队都要找我的关系,开玩笑!”
    “……我的意思是不用大费周章,我和宁好可以从简。”
    “简什么简!你不要狗肉上不了席面,你是我闻家昌的儿子,畏畏缩缩干什么?宁家在江城也是有身份的。说出去,这个叫豪门联姻,你懂不懂啊?抠抠搜搜的,我在江城还怎么做人。”
    为了他自己的面子,只好随他折腾了。
    闻斯峘没话说,倒是担心宁好会讨厌这些繁文缛节。
    “就这么定了。你们十一办,承逸那边我要跟亲家商量商量,最好是十二月办。”
    闻斯峘听出点蹊跷,
    怎么李承逸又冒出个“亲家”?
    白天他那个心急火燎追上门的反应,完全不像自己有结婚对象……
    他随便找借口拖延:“这个……爸,长幼有序,让承逸那边先办吧。”
    “不讲究这个,”闻家昌心虚地把手一挥,“你们先办。我……我和老宁关系更铁,什么事都好商量。承逸那个亲家……”
    李路云突然在一旁清清嗓子。
    闻家昌停住,不自然地摸摸耳朵,转了话头:“你尽快定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你有了贤内助,就能专心奔事业了。星期天,我再约你们所长吃顿饭,你要来。不是中午就是晚上,我明天给你发短信,你别老加班了,光会搞技术一点用都没有。”
    “是。”闻斯峘无奈附和。
    “你们什么时候搬回家来住啊?”
    闻斯峘纳闷,今晚这拷问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还没有问过宁好。”
    “你问问她,干事业先把老婆安顿好,早点生小孩。你云姨还年轻,能指挥佣人做事。晚几年我一退休,我们要去旅游的,你给你看孩子?”
    闻斯峘没说话,战术性抬手扶了下眼镜,
    念在长辈有“看孩子”那份心,出发点是善意,苦笑着点点头。
    离开雾凇院,他才喘过一口气,
    只觉得人脱了层皮。
    手机里有朋友发来的一条微信:[强啊你,直接一步到位啦?什么时候谈的?一点风声都不漏!不地道!]
    这朋友是他材料所的同事高博,今天就是麻烦他去自己公寓帮忙拿来了户口本。
    宁好他没见着,车停路边从车窗里把户口本递出来就回单位了。
    看见这几个字,闻斯峘才回味起一点喜悦。
    像冻僵的人慢慢找回体温。
    他启动车,打开车载电话:“在哪呢?出来喝一杯?”
    “不是……你什么情况啊?”高博在那头夸张地叫嚷,“婚结没结成?结了婚不陪老婆喝什么酒?不会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吧?”
    他微微弯一下唇:“她今天回父母家。想多了,你有什么值得play的?”
    .
    闻斯峘住在单位附近的高科技人才公寓,单位有补贴。高博跟他一个部门,公寓也在他对门。平时两人懒得做饭,会凑在一起点外卖,单位里他们俩关系最近。
    高博没听过没见过他有女友,谁知他一发力就搞个大的,输密码进门帮忙送个户口本倒不是难事,高博逮住他请客,意在惩罚他瞒得好严实。
    科技园对面有烟火气十足的一条小吃街,白天是改良湘川口味的快餐,
    这个点已全部换了夜宵烧烤。
    晚餐饭点,闻斯峘的确听了宁好的建议去那家丽园小馆填饱肚子。
    本帮菜口味清淡油水少,往返雾凇院来回两小时,又在父亲家中受了一番洗脑,这会儿饿了。
    把车停进车位。
    高博等在驾驶座外揽过他的肩:“吃什么?烤肉吧。”
    正和他意。
    暖色灯下,红肉在烤网上逐渐转成焦褐色,滋滋冒油,烟被呼呼抽进风筒。
    听完他掐头去尾的概述,
    高博用蔬菜卷起闻斯峘用烤夹扔进他烤盘的牛肋丁塞嘴里,含含糊糊问:“那这个老婆,你喜欢吗?”
    闻斯峘那只正要把五花肉翻面的手顿时悬在了半空。
    是哪个细节让他觉得可能不喜欢,质疑这个?
    迅速在心里复盘一遍,只说了相亲认识,没说是领证前三小时的相亲;只说了彼此感觉还好、家里父母也熟悉,没说高中就是校友。去掉一些戏剧化因子,听起来就毫无涟漪。
    闻斯峘垂眼,把那几块肉快速翻过来,
    举出他认为最无法反驳的论据:“不喜欢干嘛结婚?”
    “欸——真的?喜欢她什么?”
    “这种答案是考卷上两行横线能写完的吗?”
    高博笑起来,大灌一口烧酒,龇着牙说,“大多数结婚人士都彼此不喜欢,只是选择找个生活搭档。没想到你还是个纯爱战士!我以为你条件这么好,一直不找女朋友,是因为太挑剔。”
    “我条件也就一般吧,现在尴尬的点也就在这。我父亲有身份有地位,她家里也是,按照他们声张的排场,要办个钟鸣鼎食。可我自己只不过一个普通人,和那种场合其实是不配的。”
    闻斯峘说着也抿一口酒,他更怀疑自己和宁好是不配的,那样的场合,宁好可能从小到大习以为常了。
    “所以啊,得为以后打算了。”高博嚼着肉,老神在在道。
    闻斯峘看过来。
    他继续说:“姑娘跟了你,你不会打算就让她接受这样的生活落差吧?峘哥,你应该出来创业,带上我。按你的技术,两三年,怎么也得整个身价十几亿吧。”
    “你太敢想了。”
    “怎么叫‘敢想’呢!你来之前,机器学习预测模型根本没人做,庙小和尚多,天天混日子,结构性能数据库都是你来之后带我们平地起楼。你一来,拨款多了,能干的肯能干的都看到点曙光了,你出去干,绝对一呼百应。你在所里才没前途,被占着萝卜坑的关系户压着,赚的钱还得养这群白眼狼。”
    “这话在所里可别说,替我得罪人,”热气熏得闻斯峘眼都迷了,看上去像困倦,把眼镜摘下擦了擦再戴回去,“创业不像你想得那么容易,技术也不是重点。”
    “合伙嘛,你管技术,外围关系这些我来跑,再拉上文哥,他早就想出来了。就是干!”
    闻斯峘两根手指扶着太阳穴笑:“投资呢?没资本怎么干?有了资本怎么谈?国家基金不会投给私人,你以为跟在所里一样?商业的东西很复杂。”
    “没投资找投资就是了!不去找,天上也不会掉下来。”
    高博放大话有酒精的催化作用,也有他平时就反复这么想的原因。
    他并不当真,只有一点,他听进去了。
    闻家昌话里也透出相似意思。
    结婚是个新起点,
    以前他可以得过且过,以后要考虑的是宁好的未来。
    .
    宁好晚上没找到机会给李承逸打电话,因为妈妈跟进房间,缠着她聊天,从端坐床边聊成东倒西歪的姿势,嫌冷又把腿伸进被子里,最后睡着了。
    她妈妈郝时愿女士有时想一出是一出,在得到闻斯峘的情报之前,她一直把李承逸当亲儿子,在家炸了鸡翅都得塞五个给他。
    闻斯峘的情报出现后,李承逸在她这儿一夜过气。
    从那以后,在她嘴里,李承逸哪儿都比不上闻斯峘,
    长得没那么硬朗,被她断言“以后只能生得出女儿”并且“女儿像爹”,那就不会读书、绣花枕头,傻白甜会让人骗得团团转。
    结合遗传学和玄学等跨学科领域,从各种角度为自己喜新厌旧找依据。
    宁好嘲她:“翻脸不认人呐。”
    郝女士主打个人中心主义:“对我女儿有用的才配让我看一眼,没用了都是废品。”
    这桩婚事,在外人怎么看来,都是闻家昌发迹后变卦了。
    其实郝女士对李承逸本人没什么意见,也没什么感想,郝女士对他最高的评价是“长得比女孩还漂亮”,许多年后那话变成了“男人长得比女人漂亮不是什么好事”。
    而现在,表面上宁好和闻斯峘终成眷属,至少双方家长的脸面都维持住了,皆大欢喜。
    郝女士对李承逸突然就有意见了,家族矛盾变成家族内部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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